成功

接到李勇实验成功的消息，张琴正在看展台上的水车。天有些小雨，新来的同事在村委会做着资料。

张琴这一天格外开心，打着伞来到河湾游步道，要和张书记视频。张雅临走时反复叮嘱张琴，要把九生水车加工场的后续情况告诉她。她收到张书记从县城发来的视频，一个可爱的小宝，粉嘟嘟的。

张琴说，向我们的小宝致敬，你是值得尊敬的扶二代！

张书记说，你还得在村子里锻炼一年，得向你致敬呢！何况，小宝还得感谢你护驾有功，小宝，来跟姐姐笑一个。但小宝却哭了起来。

张琴笑了起来，说，这梅江边可算是小宝的半个故乡，他呆在肚子里，从十个月前就开始享受村子的滋养。那土鸡蛋可没少吃！

张书记问张琴，现在村子里可好？九生的厂子有订单吗？

张琴说，你放心吧，幸亏你没有劝九生破镜重圆，重圆了可就真是破镜了，那葛芳可是个做电商的能人，帮九生拉了不少订单呢，你看，这展台上的水车，是最新款式的，不是最初那六台样品了。

张书记说，嘉欣呢？她想要辆玩具水车，愿望实现了吗？张琴说，九生的加工厂现在匠人云集，买来了电力设备，不但会做公园公司的景观水车，还会做旅游纪念的玩具水车。这些水车还包装起来，在葛芳的网店里销售。这李木匠也认嘉欣发现水车之功，特意为她做了一个玩具水车呢！张书记高兴地说，是吗，到时你也帮我买上一个，送给我家二宝玩！

张书记又问，嘉欣爷爷的病好了没有？听说大病一场，他竟然把烟酒都戒掉了，真是个军人呀，果断！嘉欣她妈妈有没有消息了？

张琴跟张书记谈论过去和未来的时候，李勇的一条信息从她手机跳出来。李勇说，公司的破乳技术攻关成功了！

正月初三那天，虽然张书记跟疫情指挥部协调了，但还是没有拿到路条。直到几天之后，指挥部运转正常了顺畅了，才开始接受个别企业复工复产的特殊情况。

李勇那段时间的焦急，就像快到峰顶的登山运动员，一千米，八百米，数据在提醒着目标的临近。李勇又像临盆的母亲，希望快一点迎来那个重要的时刻、成功的时刻！当然，科学的研究从来是一百步者半九十，到最后阶段，最后十步都可能出现变数，结果并不一定就是成功，也可能是失败。

其实，李勇除夕那天才回家，就是注意到实验数据出现反复。

破乳，是要追求最纯净的山茶油。工业是机械化生产，不比高寨的油坊，水车转动了就行，上碾盘，煮茶粉，做油饼，槌油槽，都是物理的方法，粗放，原始，不需要数据说话，只要力量的转换，溪水的力，碾盘的力，木槌的力，通过一套木质的机械，硬生生把茶油从茶籽中分离出来，带着一丝丝涩味。

而李勇早就跟张琴普及过，工业生产哪能允许粗放呢？这种原始的土法榨油，极不卫生，拿到市场上，拿到国际上，是过不了关的。面对欧盟的挑剔，需要拿数据说话，茶油中的剩余物，比如苯，是绝对不能留下的，这是致癌物。为此，要生产好茶油，只能用化学的办法，就是李勇和他的导师研究的水媒法。

茶油已经不再叫榨取了，而叫提取。这是现代化技术的关键。榨取，像资本家的无情剥削，而提取，是社会主义企业家取之有道。

在绿野公司厂房里，李勇感受到科学带来的快乐，也经受着科学研究的煎熬。在水和油的分离过程中，一切都需要反复量化，反复比对。每一次操作的时间，机械的温度，泡沫的比例，水的纯度，油的色泽。

打个比方吧，最纯净的山茶油，那是最纯真的爱情，容不得一点儿杂质。而要达到最纯净，男女双方不能相敬如宾一句话都不说，这样没有纯净，反而要反复争吵，把两人的观点亮出来，性格脾气露出来，这样双方达到共识，达到共鸣，达到共情，共同实现灵与肉的结合！

当然，这个比方是李勇说给张琴听的。张琴听了，笑着追问李勇，这个恋爱经验，是不是也经过无数的科学实验？

李勇说，当然实验了，就像我们，这段时间你一直理解我，没有责难我，让我安安心心地在公司里攻关，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泡沫，完全是纯净的山茶油。

张琴说，谁是山茶油了？我都还正在开花呢！

张琴是学美术的。她完全理解李勇的实验。就像她创作一个作品，有时需要一天不动，站着，思考着，每个线条，每一片色彩，都会改变作品的风貌。最理想的事物，总是需要无数次失败的练习才能抵达。行百步者半九十，有时在最后出现一个败笔，也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让李勇煎熬的是，就在攻关的最后时刻，也就是半九十的时刻，实验居然脱轨了，疫情一下子就把实验室关闭了！幸亏，张书记和公司老总同时出面，解释了科研攻关的急迫性，以及复工复产的可靠性。毕竟，这是实验室，人手不多，不是企业开工。

这段时间，张书记和张琴在村子里忙碌着督查防疫和修复水车，而李勇就专心专意在绿野公司盯着实验数据。张琴一直没有怎么打扰李勇，也不知道那实验室的数据是怎么走向成功的。而就在接到张书记喜讯不久，李勇报告了破乳成功的消息。

李勇用了一个数据来显示科学家的精确。他说，成了，我们经过了一百零一天的实验！

李勇成功了！张琴说，我代表家乡人民发来隆重贺电。张琴又说，我也十分想看看那最纯净的山茶油，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

但是，在李勇发来的图片中，只是一片金黄的液体。难道，这就是爱情的颜色？！

历尽风沙始得金。

张琴知道，如果疫情不耽误，李勇的成功就可以提前几天，而如果不是张书记的路条，成功就可能推迟几天，甚至几个月。

双喜临门！张琴给张书记发了一条微信：李勇的破乳技术攻关成功了，他说要感谢你的路条，打开了成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