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心目中的分量

高黎明完全可以不管这类闲事。

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因看不惯普惠和合美东分院“小病大治、大病久治”的肮脏做法，过度医疗坑害患者利益，才毅然决定插手。

高黎明上门去找刁林夕。

隔着房门便能嗅到一股浓香红烧肉的味道。

“你找谁呀？”

满嘴油腻的刁林夕出现在门口。

端着一盆红烧猪蹄吃得正香。

还真是没心没肺。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能吃得饱睡得香？

高黎明自我介绍。

“我是美东中心主任高黎明，因为赵大爷的事情来找你，你就是赵大爷的儿媳妇刁林夕？”

“高黎明？快快快！进屋说吧！”

刁林夕就像见到了财神爷。

热情地将高黎明让进屋。

高黎明跟在她的身后进门，看到家里只有她自己，餐桌上却摆着满桌大鱼大肉，还有一瓶开封的好酒。

“坐坐坐，吃口啊？”

刁林夕的好客程度超出了高黎明的意料。

总感觉对方似有所图。

对呀！

自打家里出事之后，刁林夕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吃喝全靠外卖小哥投喂。

除了应付警察的走访，也没有人来找过她。

高黎明的突然造访，让刁林夕产生了一种错觉。

误以为对方是来谈赔偿的。

毕竟，

美东中心的全科医生宋子轩当街采取心肺复苏急救措施时，摁断了赵大爷一根肋骨。

副主任孙庆宇也曾经提过，说高黎明会亲自过来谈判。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高主任盼来了。”

刁林夕眉飞色舞。

兴奋地像是捡到了金元宝，见到了财神爷。

高黎明当然不了解她的心思。

有些懵懂。

“瞧你这话说的，不敢当，不敢当。我也是今天刚刚回到单位，赵大爷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哎，高主任，你不用管那个老不死的，直接跟我谈赔偿就行。”

刁林夕故意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势。

热情待客，给高黎明倒酒。

高黎明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之前宋子轩给他说过赵大爷和儿媳妇刁林夕霸占美东中心病房，实施讹诈的恶劣行径。

简直令人气愤。

刁林夕身为赵家的儿媳妇，全然不顾老公公赵大爷的死活，一门心思只想拿到美东中心的赔偿，实在可恨至极。

不过。

高黎明可不想跟她发生争执。

“赔偿的事情以后再说，赵伟民的案情到现在还没有最终了结嘛。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赵大爷。”

“他怎么啦？”

“赵大爷住在普惠和合美东分院ICU病房，到现在你们家里人都没有去过一趟，医药费欠了几十万！”

“哎，高主任，我跟赵伟民正离婚呢！”

刁林夕急忙撇清关系。

似乎生怕自己被牵连进来。

“也就是说，我现在跟他们赵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以后老爷子那边有任何事情，你直接去跟他两个儿子说，找我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人算怎么回事啊？我以后再也不想见那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

刁林夕翻脸不认人。

高黎明见状哭笑不得。

刚才提到赔偿，刁林夕还说自己能当家做主，这还不到一秒钟就变脸，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见好处就上，遇事就躲？

这种人倒是多了去了。

高黎明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刁林夕。

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他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行吧！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慢走啊！不送！”

刁林夕守着餐桌继续吃喝。

眼皮都不抬一下。

高黎明环视这套房子，语气里透出几分可惜。

“这套房子挺好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赵大爷的名下吧！普惠和合是家赫赫有名的私立医院，很多高昂的收费项目都是隐形陷阱。再加上赵大爷病情危重，这次住院手术恐怕最少也得卖套房，否则连遗体别想离开普惠和合美东分院。”

“你说啥？卖房？”

刁林夕嘴里的猪蹄瞬间就不香了。

她着急地起身来到高黎明面前。

“高主任，这房子是老爷子承诺给他大儿子赵伟民的，房屋产权应该有我一半。凭什么给老家伙卖房治病？老娘死都不能同意啊！”

“你可以不同意。”

高黎明倒是无所谓。

言语戏谑。

“也不用去交什么医药费，也无需你出面，因为人家普惠和合美东分院巴不得你们家属多拖延一些时间。赵大爷躺在ICU病房里，一天就花费好几万，这哪里是病人啊！明摆着就是一棵摇钱树！等到时候法院直接来查封这套房产抵账，根本不用跟你废话。”

“啊？那老爷子还要住院多久啊？”

刁林夕这才着急了。

满脸的赘肉挤在一起。

高黎明态度认真地解释道：“实不相瞒，刚才我去过惠普和合美东分院，见到了赵大爷的主治大夫韩欣。韩大夫告诉我说，赵大爷伤势危重，已经毫无生还希望，现在仅仅只是依靠医疗设备来维持生命体征，继续治疗没有意义。建议你们家属可以考虑放弃治疗，以避免更大的经济损失。”

“就是给老爷子拔管呗？”

“对。”

“那就别墨迹了，我们赶紧走吧！”

刁林夕倒是毫不犹豫。

高黎明赶紧阻拦。

“哎，你不用跟其他人商量一下？”

“跟谁商量啊？”

刁林夕苦笑。

抄起桌上的纸巾擦嘴，纸巾随手丢在地上。

“赵伟民被判了刑，赵虎也蹲了号子，整个赵家都快死绝了，就剩下我一个大活人。我特么去跟鬼商量吗？多住一天院，就多一天的费用。为了保住这套房子，我只能亲手送那个老不死的上路！”

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情百态。

高黎明虽然无法理解，但是也不敢妄加评论。

清官难断家务事。

谁敢说儿媳妇刁林夕是无情无义之人？

她的做法无可厚非，只是想法难免偏激。

出于一己私利来考虑，刁林夕做出拔管的决定连一秒钟都用不了。

可见赵大爷这条命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简直比鸿毛还要轻。

在高黎明陪同下，刁林夕现身普惠和合美东分院ICU病房，找到主治大夫韩欣办理手续。

韩欣拿来一份家属自愿放弃治疗承诺书，要求她当场签字。

刁林夕毫不犹豫地写下自己的大名。

接下来，

在高黎明的斡旋下，普惠和合美东分院医务处与刁林夕协商，一个月之内缴清所欠医疗费用。

“我哪有钱呀！”

刁林夕想直接摆烂。

当然是行不通的。

最终，

她决定去找赵伟民、赵虎兄弟商量，想办法筹措资金偿还欠款。

……

看守所。

赵虎涉嫌行凶伤人被刑事拘留。

他嚣张气焰依旧。

梗着脖子坐在高黎明和刁林夕的面前，始终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否诚心悔过，还是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高黎明作为陪同者，没有必要多话。

端坐在那里冷眼旁观。

刁林夕支支吾吾，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赵虎，爸爸住院急用钱，我手头那点积蓄只够买菜的，你来想想办法好不好？”

“老爷子不是有医保吗？”

赵虎不以为然。

他知道父亲有钻医保空子的本事，

每年光是多开药进行转卖，都有不低的收入，虽说发不了大财，但是混个温饱、贴补家用肯定没问题。

“医保也不够啊！这次还有不少自费的项目。”

“差多少？”

赵虎随口问道。

刁林夕心虚，不敢与之对视。

举起手掌朝对方晃了晃。

“五千？”

“是五十万。”

“多少？”

赵虎一瞪眼。

差点儿从凳子上跳起来。

这个动作把隔桌而坐的刁林夕吓了一哆嗦。

脸色都变得煞白，还战战兢兢的。

高黎明见状深感意外。

他跟刁林夕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是美丽家园东区出了名的悍妇。

可谓天不怕地不怕。

连她的丈夫、美东中心前主任赵伟民也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

蛮不讲理的赵大爷足够混账吧？

可是在刁林夕的面前也像只温顺的小绵羊。

简单说，

刁林夕不仅是横行赵家的一只凶犬，而且还是美丽家园东区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大名鼎鼎的悍妇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赵虎竟然就像老鼠见了猫。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赵虎恶狠狠地瞅了一眼坐在对方的高黎明，又转向刁林夕质问。

“你不会是想黑老子一笔钱吧？就问你一句话，老爷子是得了癌症吗？什么他妈的大病需要花这么多钱？”

“说来话长，反正医保不太够。”

刁林夕紧张冒汗，目光躲闪。

旁边的高黎明也确实替她捏把汗。

赵大爷是被大儿子赵伟民用菜刀砍伤入院的。

赵伟民为什么想杀父亲？

还不是因为刁林夕跟老爷子稀里糊涂地睡到了一张床上。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当然主要是赵大爷为老不尊，酒后乱性，但是刁林夕作为当事人之一，难道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好说不好听啊！

倘若前因后果被赵虎知道，那他肯定不会放过赵伟民和刁林夕。

必然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好在，

高黎明是看客，并未深陷其中。

他现在只想知道刁林夕要怎样才能说服赵虎，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拿出一笔巨款来堵窟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