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感觉好点儿没有？”
宋子轩和两名警察走进会议室。
主动向赵大爷嘘寒问暖。
这是他和两位警察叔叔商量好的策略。
先稳定对方的情绪，
再试着劝其回家。
赵大爷半死不活地靠在轮椅上，捧着孙庆宇递来的茶杯，恶狠狠地瞪了宋子轩一眼。
会议室里除了儿媳妇刁林夕，还有王强和王大爷在场。
“疼！肋巴骨疼得厉害。”
赵大爷随便找个借口。
显然深谙此道。
必须让对方感到愧疚才行，也为接下来的谈判创造有利条件。
警察上前劝解道：
“大爷，医院的诊断结果我们都看过了，你除了肋骨一处骨折之外，其他各方面指标基本正常，心脏目前看也没什么大问题。我劝你呀！先回家好好休养，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有关部门反映嘛！”
“那不行啊！”
赵大爷喝了一口茶。
乜斜着眼睛环视众人。
“这赔偿金额定不下来，我回家睡觉都不踏实。”
“你的意思是让宋大夫给你一些补偿？”
警察又问。
赵大爷也没有丝毫避讳。
铁了心要宰对方一刀。
“不给也行，那我只能在他们美东中心长住了。”
说着，还不忘一本正经地朝刁林夕吩咐。
“儿媳妇啊！回家给我搬床被子来，就你平时省不得盖的那床蚕丝被。天凉了，我这老胳膊老腿不能受寒，更经不起折腾。”
“爸爸你放心吧！”
刁林夕气哼哼地答应着。
“待会我就去给您拿被子。两床被子，从今天开始咱们爷俩就在美东中心打地铺了！”
警察无奈地摇摇头。
扭头看向宋子轩，
与之悄悄交换了眼神。
委实难缠啊！
这名警察岁数较大，也相对沉稳。
“大爷，我来说句公道话，你知道心肺复苏的成功率是多少吗？”
“我到哪儿知道去？”
赵大爷显得很不耐烦。
他的心思都在怎么讹钱上。
哪顾得了太多。
“不足10%，而且心脏骤停一旦超过十分钟，成功率连1%都不到。”
这是警察刚刚从宋子轩这里拿到的数据。
确实触目惊心。
“这一次，要不是人家宋大夫正巧路过，你恐怕早就没命了。实事求是讲，宋大夫救了你的命，是你们家的大恩人，你还跟人家要赔偿？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不合适那就商量着来嘛。”
赵大爷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厚得像城墙。
反正他早打定了主意。
对方如果执意不肯赔钱，那这件事情肯定就不算完。
警察皱起眉头，直截了当问道。
“大爷，那你想要多少钱？”
“不是我想要多少，而是他应该赔我多少钱！”
“没关系，你说个数。”
赵大爷眨巴着眼睛权衡利弊。
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似乎下定了决心。
“行了，我也是痛快人，警察同志忙活半天也很辛苦。今天呢！我们双方就各退一步。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也不多要，你姓宋的也别讨价还价，就给一个整数拉倒！”
说着，赵大爷朝宋子轩举起一根手指头。
“一千块？”
宋子轩太天真了。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一百块钱，意思意思得了。
本来就不是自己责任，权当送对方一个果篮，发扬人道主义精神。
话到嘴边，又觉得赵大爷为一百块钱这么折腾不太可能。
便临时改成了一千块。
当然有些不情愿。
没想到，赵大爷微微摇摇头，那根手指头举得更高了。
“一万？！”
宋子轩肺都要气炸了。
要知道他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有这么多。
对方狮子大开口，真敢漫天要价？
赵大爷和刁林夕这边早已双双皱起眉头，猜测宋子轩是故意装糊涂，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刁林夕烦躁地摆摆手。
“演戏是吧？东拉西扯！姓宋的，我爸爸的意思很清楚，没有一百万，我们爷俩今天肯定不会出这个门！”
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宋子轩惊呆了。
感慨对方一定穷疯了！
火气再也按捺不住。
飞起一脚踹翻了一把椅子，气鼓鼓地扭头朝门外走去。
“哎，你特么跟谁摔摔打打呢！”
刁林夕腾地一下跳起来，就要出门去追。
两名警察好言劝解，才将她拦了下来。
其中一名警察无奈地摊手。
“大爷，如果你坚持索赔这么高，那我们就不建议和解了。你们该找律师找律师，该上法院上法院，还是走诉讼流程吧！”
老奸巨猾的赵大爷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见对方不接受，立即启用第二套方案。
正所谓，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揉着自己胸口。
“哎哟，疼死我了。肋巴骨疼得厉害，根本坐不住啊！你们叫120把老子送回医院去吧？或者先给我拍个片子也行。”
副主任孙庆宇不敢大意。
即便明知道赵大爷装疯卖傻，但是在他们美东中心出了问题也不行啊！
赶紧让王强带着赵大爷去楼下拍X光片。
没想到，
这是赵大爷耍赖的手段。
儿媳妇刁林夕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赵大爷没有去影像科，
而是直接进入侧楼的一间空病房，将正在搞卫生的小护士冯舒欣和芭比•豪斯赶了出去。
他们霸占房间内仅有的两张病床。
赵大爷一张床，儿媳妇刁林夕就睡他旁边。
警察全程看在眼里，却也是无可奈何。
搭着孙庆宇的肩膀叫到一旁。
私下建议他去找赵大爷的家属进行沟通，希望家属能做通赵大爷的工作，尽快从美东中心病房搬出去。
“家属？他们赵家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孙庆宇唯有苦笑。
他比较了解赵大爷一家。
大儿子赵伟民是美东中心前主任，因严重违纪并涉嫌犯罪，被开除党籍，撤职查办，后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小儿子赵虎是街头混混。
近期因为恶意伤人，刚刚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拘留措施。
他们赵家上上下下一家老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警察又接到出警任务，只能离开美东中心。
临行前提醒孙庆宇，
如果赵大爷这边有什么意外情况，及时打电话报警。
孙庆宇唉声叹气，送警察出门。
刚回来，便听到住院病区传来录音喇叭机械的声音。
“走一走，看一看啊！美东中心出事故了。老子的肋骨被姓宋的大夫弄断了一根，到现在也没人管、没人问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循环播放不停，让人心烦意乱。
美东中心总共有十几张病床。
位于相对僻静的侧楼。
来住院的病人都是附近的社区居民。
床位相当紧张。
这不，
冯舒欣和芭比•豪斯都要急哭了。
预约的住院病人马上就到，她们正在紧张收拾房间，没想到病床却被赵大爷和他的儿媳妇刁林夕强行霸占。
两名小护士跟副主任孙庆宇诉苦，护士长王佳妮也找来了。
“老孙，这什么情况啊？住院病区改跳广场舞啦？”
“说来话长！”
孙庆宇一脑门子官司。
不过，
作为领导必须冷静。
他掏出一百块钱递给王佳妮。
“护士长，你先给赵大爷他们爷俩点两份外卖，也不用太贵，有肉有菜的快餐盒饭就行。尽量安抚他们情绪，千万不要再跟老爷子发生任何冲突。小冯你们两个注意监护，想办法把录音喇叭偷出来关掉。”
“预约住院病人马上就到，没有床位怎么办啊？”
冯舒欣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工作。
语气焦灼。
孙庆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求助的目光投向护士长王佳妮。
此时王佳妮已经看出孙庆宇的疲态和焦灼。
果断替他做出决定。
“没关系，输液室还有地方，可以临时加床，再拉上帘应该没问题，你们两个跟我走！”
王佳妮带着两个小护士匆匆离开了。
孙庆宇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一些。
来自住院病区的录音喇叭依然响个不停。
“走一走，看一看啊！美东中心出事故了。老子的肋骨被姓宋的大夫弄断了一根，到现在也没人管、没人问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孙庆宇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他掏出手机拨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滨海监狱吗？我是美东中心的医生，想问一下贵处有关探监的时间规定？”
……
孙庆宇跟美东中心前主任赵伟民的关系一直不错。
两人搭档少说也有五六年了。
与赵伟民肆无忌惮的土匪做事风格不同，
身为副手的孙庆宇有着军旅经历，纪律性较强。
虽然性格外向，八面玲珑，为人处世圆滑，深谙人情世故，但是始终坚守着法律红线，严于律己。
因此，
赵伟民落马，作为美东中心副主任的他却能继续留任。
此番赵大爷恩将仇报，讹诈宋子轩，赖上他们美东中心，孙庆宇便想到找赵伟民帮忙。
毕竟两人携手并肩多年，感情还是有的。
又事关赵伟民的父亲。
他认为，赵伟民没有不出面的理由。
另外，别看赵大爷一副坑蒙拐骗混不吝的架势，在两个儿子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只要赵伟民抽时间给赵大爷打个电话劝两句，估计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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