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泉放下电话不到五分钟，一辆120救护车赶到。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高黎明来不及多想。

与张泉一起，协助120医护人员将患者老奶奶送上救护车。

救护车鸣笛驶离。

高黎明和张泉站在美东中心门外，

目送对方远去。

只见这辆120救护车不紧不慢地驶向一街之隔的普惠和合美东分院，径直开进这家医院。

高黎明恍然大悟。

怪不得120救护车来得快。

原来是普惠和合美东分院的备勤救护车。

美东中心距离普惠和合美东分院其实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

然而，

两者的差距却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同为医疗机构，待遇却大不同。

接诊如此病情危重患者，美东中心并不具备相应救治能力，只能乖乖交出治疗权。

这赤裸裸打脸的一幕，让张泉感到脸上无光。

高黎明倒是无所谓。

他初来乍到，

并不清楚两家医疗机构的恩怨情仇。

更谈不上有任何羞辱感。

张泉特意朝普惠和合美东分院方向努努嘴，以示提醒。

“看到没有？患者直接送到对面去了，你作为美东中心主任，有什么特别感受？”

“我觉得挺好。”

高黎明拿出领导的派头。

昂首挺胸，指点江山。

“就近救治，救护车调度合理，有效缩短病患运送时间，对患者来说及时就医无疑是一件好事。”

张泉无奈地摇头苦笑。

“今天你我就是助纣为虐的帮凶，眼睁睁看着那位老奶奶被送进虎口，却无能为力！”

“啥意思？”

高黎明懵懂。

张泉并不避讳。

简短截说。

“普惠和合是家私立医院，很多高昂的收费项目都是隐形陷阱。再加上刚才那位老奶奶病情危重，这次住院手术恐怕最少也得卖套房，否则别想离开普惠和合美东分院。”

“收费很高？”

“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不是有医保吗？”

张泉惊诧于高黎明的无知。

嘴角上翘，

露出嘲讽的表情。

“我说的患者入院花费，当然也包括所有医保报销项目，这里边的水深得很。”

高黎明怀疑张泉故意耸人听闻。

医保报销之外，还需卖套房？

普惠和合美东分院的昂贵治疗费真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

除了对患者给予同情，他们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张大夫，刚才那位老奶奶似乎病得不轻？热盛血瘀证属于中医急症，确实不能大意。以你的经验，以及我们美东中心现有医疗条件，应该无法提供救治对吧？”

张泉承认这是事实。

当场补充道：

“处理热盛血瘀证，从中医角度讲还是有些手段的。可是这位老奶奶腋下肿块非常明显，我怀疑是恶性肿瘤。”

高黎明明白了。

张泉并非不想救治，确实是无能为力。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张泉的肩膀。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工作去吧！”

“如果我们美东中心也有高标准手术室，再遇到老奶奶这样的情形，我倒是有信心接诊。”

张泉站在原地没动。

望着高黎明的眼神异常坚定。

似乎对这位新来的主任寄予厚望。

高黎明没有当场表态。

他不敢承诺什么。

虽然理解张泉的心情。

但是高标准手术室建设并非孤立的存在。

那是一个综合性的系统工程，

尤其手术部与急诊、ICU、消毒供应中心、血液中心、病理科以及病房等等其他部门的配套关联，不可或缺。

以美东中心目前的实际条件来看，

短期内完成这一切，

无异于痴人说梦。

“慢慢来，不着急。”

高黎明只能暂时安抚张泉。

张泉迅速恢复常态。

憨厚一笑。

“哎，高主任，忘了跟你说一声。你的大名已经传到普惠和合美东分院院长蒋兰书的耳朵里，估计他这两天正琢磨着跟你会面的事。”

“平白无故地见我干什么？”

高黎明一头雾水。

猜测道：

“我们两家之间有业务合作或其他来往吗？”

“并没有。”

张泉一本正经。

凑近高黎明低声叮嘱。

“同行是冤家！自从美东中心成立以来，普惠和合美东分院就把我们视为潜在竞争对手，始终密切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高主任，你是我们美东中心新来的主任，自然也是人家重点盯防的目标，还是要时刻提高警惕，防微杜渐。”

这话高黎明听不懂。

美东中心不过是一家基层社区医疗机构。

与庞然大物般财大气粗的私立医院普惠和合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业务不重合，势均不力敌。

如此实力悬殊的两家怎么会成为竞争对手？

简直可笑。

高黎明不想为此多费心思。

搂着张泉的肩膀，步入美东中心大楼。

停在路边的那辆高级轿车徐徐降下车窗。

坐在车内的是蒋兰书和耿建华。

普惠和合美东分院的两位灵魂人物。

他们阴沉着脸盯着高黎明、张泉的背影走远，直到对方消失在美东中心办公楼旋转门后。

“东海市卫生局常务副局长老高的儿子？”

“对。”

“东海人民医院精心遴选的业务骨干？”

“没错。”

“高黎明腰杆确实硬啊！怪不得口出狂言、咄咄逼人！”

蒋兰书多少有些心虚。

自下而上打量着美东中心的三层小楼。

“我说什么来着？耿院长，这次我们算是碰到硬茬儿，对付高黎明恐怕不太容易。”

“蒋院长，其实也不必太在意。”

耿建华倒是显得胸有成竹。

他通过特殊渠道，基本了解到高黎明的一切。

说实话，

此人并没有给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高黎明在东海人民医院主办《中医诊断与治疗》杂志社做编委时，是位公认成天摸鱼混日子的社畜。

脾气暴躁，养尊处优，毫无进取心。

前几天，还因胡吃海塞导致心梗住院，身体状况极差。

另外，

虽说高黎明是东海卫生局常务副局长的儿子，但是父子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也就是说，

基本上可以确定，

高黎明到美东中心任职并非来自高局长的授意。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耿建华掌握有关高黎明的第一手资料，自然是信心满满。

“据我了解，高黎明在《中医诊断与治疗》杂志社工作时，就是个有名的二混子。仗着家里的权势，连社长都敢指着鼻子骂，那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可惜工作能力实在一般，离开杂志社之前就是一名普通编委。”

“你的意思是，此人没什么业务能力？”

蒋兰书半信半疑。

耿建华点头表示同意。

“岂止是没有业务能力？！看他那臃肿肥胖的体态就知道，肯定是个酒囊饭袋！”

“酒囊饭袋好啊！”

蒋兰书看到了希望。

终于露出笑容。

“美东中心前一任主任赵伟民是怎么下去的？不就是馋一口酒嘛！结果怎么样？结结实实栽了个大跟头，摔得可不轻。”

耿建华忽然想起这件事情。

脸上惊诧莫名。

“哎，蒋院长，原来赵伟民是被你弄下去的？”

蒋兰书恢复严肃的神情。

郑重地摆摆手。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普惠和合美东分院与美东中心之间没有任何官方来往，我本人甚至跟赵伟民从来没有见过面。他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名声扫地，遭人唾骂，也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耿建华更糊涂了。

“那你怎么知道赵伟民出事的原因？”

“还用出去打听吗？”

蒋兰书义正词严地说：“美丽家园东区这一带，谁不知道他赵伟民什么臭德行？”

“那倒是。”

“生就一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奸商相。仗着手里那点芝麻绿豆大的小小权力，吃拿卡要，贪得无厌，被查被抓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耿建华点头表示认可。

蒋兰书看向美东中心的门脸。

自言自语。

“有道是，相由心生。看上去就是一副酒囊饭袋的模样，高黎明恐怕早晚重蹈覆辙，最终落得跟赵伟民一样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