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无奈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陈洛桐便起来了。昨晚她和母亲睡在了同一个房间，将下午发生的所有事统统告诉了母亲。也不知道母女俩说了多久，陈洛桐抱着母亲的胳膊就那样睡着了。

醒来时，陈洛桐没有看见母亲，餐桌上，洛凤琴已经将早餐做好了，陈洛桐出门用的东西也都放在客厅了。

“妈，你去哪了？”陈洛桐拿起电话打给了洛凤琴，对面很吵，有人在吆喝着菜价，不用回答，陈洛桐也知道老妈又去早市了。

“囡囡呀，你不用等我了，去好好玩吧，我要去活动室和你冯阿姨她们开会。”洛凤琴最近加入了社区的活动室，每天都会去那里和老姐们一起唱歌跳舞。不过每天她都是在陈洛桐出门后才去的，今天却走得格外早。

就在陈洛桐的车刚刚驶离小区后，洛凤琴就从活动室里走了出来。活动室的窗户正好对着小区的大门，可以清楚地看见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她不想女儿看出她的担心，特意躲了出来。

车在城市宽敞的马路上行驶，进入高架，很快便将这里所有的喧闹，复杂，烦恼和不舍统统丢掉了。

其实陈洛桐昨晚还没有确定一定要离开，她在等南羽的电话，哪怕是一条微信都好。可一个晚上过去了，她什么都没等到。所以当日升月落，阳光射进她眸中时，她不再等了。

她当然不会知道，南羽的内心也在纠结，也在痛苦，也在怀疑昨天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自己对陈洛桐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当南羽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李伯伯时，已经打开的陈洛桐的对话框又被他愀然关闭了。

住院部的早晨看到的永远都是拿着体温计的护士，清扫卫生的保洁员和发放早饭的人。

“小南，怎么是你啊？”李伯伯在抢救时因血压问题一直昏昏沉沉的，吊瓶打了一晚上，南羽看了晚上，他也睡了一晚上。

起初南羽还以为老人是因为用错药导致的长时间的嗜睡，后来才知道李伯伯有点突发的脑梗，所以才会一直睡着，似乎绝大多数的脑梗患者都会有嗜睡的症状，这是南羽在医生那了解到的。

“李伯你醒了，饿了吧，我订了粥，起来喝一点吧。”见李伯伯醒了，南羽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在抢救过会，李伯伯醒来过几次，可每次只是看了看周围又昏昏欲睡了。

李伯伯摆了摆手，示意南羽将饭盒放下，过来自己身边坐。

“真是没想到我住院，居然是你来伺候我，耽误你事了吧？咱俩互相不认不识的，这是怎么说的，要不你还是走吧，这医院应该有陪护，我让护士给我介绍一个。”李伯伯靠着床头慢慢地坐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

“您别这么说，要不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您也不会住院了。这个责任在我们，我们一定会负责的。”

“负责？”李伯伯诧异地看着南羽：“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不关你们的事。你的工作我很满意，你看看，我出了事，你们居然还能来，真是没想到。”

“李伯伯，您别这么说，我的同事没有交代好药物的用量，这个我们一定承认。”

“交不交代有什么用，我自己不想活了，你们谁又能管得了。不过这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算是折腾得散架了，我看不用我自己了解，老天爷也该把我带走了。”

南羽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李伯伯，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您不想活了？”南羽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略微地朝李伯伯的床边挪了挪，紧张地看着老人。

“是啊，是不想活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有些人不想死，可生命那么脆弱，一场事故，一场病人就没了，有些人想死却怎么也死不了。要不是楼下的棋友上来找我，估计我现在就如愿了。”

“李伯伯，您说您吃错药，其实不是吃错了，看错了用量而是故意要自杀？”南羽深邃澄澈的黑眸不可思议地盯住老人的脸，神情紧张惶恐。

“当然了，我又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会吃错药，再说我又不是不认字，说明说上用量用法写得清楚，我会不认识？”

“所以您这次出事不是我们工作室的责任？所以我误会洛桐了？”前半句南羽是在问李伯伯，后半句确实在自问。

“当然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走吧，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李伯伯眼中的光略略暗了下去，他别过头，去拿放在床头的水杯。

南羽急忙帮忙：“不管是不是我们的责任，您儿子现在还没回来，我都得留下来照顾您。”

“你不工作了？”李伯伯试探地问着，南羽觉得他的问话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工作我都交给我合伙人了，直到您儿子回来前我都会照顾您的。”南羽回答得很干脆，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李伯伯嘴上虽然说着让南羽离开，可听到他这话，眼中那暗下去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李伯伯，您为什么要......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南羽实在想不通，既然不是错吃了药，那老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让他有了轻生的念头。

“小南啊，你说人这一生，怎么活着才算是有意思？”

“这......”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南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很多人都说人年轻的时候事业有成，家庭幸福，老了儿孙绕膝那就是最美满的人生。我这一辈子呢，事业不敢说有成，但也算小有成就，老伴虽然前几年去世了，可她在世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很好的。儿子呢，在国外，结了婚，生了孙子。你说我这一生算不算美满？”

“算，当然算了，所以李伯伯你为什么要轻生啊？”

“可是这些都是外人看到的，老伴没了，儿子不在身边，别说一年看到一回，就是三年都未必能看见一回。我一个人守在老房子里，每天从天亮盼到天黑，都不知道自己在盼什么。起初我想着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儿子就算还有个家，有个爹，现在我得了这个病，明明知道治不好，又何必连累儿子，折磨自己呢！”

“得病？”南羽疑惑，突然，他想到陈洛桐说的那个检查报告，她说不让李伯伯看到，让赵丹交给自己的检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