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的后座

十年，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十年的过程。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也不简单。

江伦以为，他们就此分手了……

分手后可以做朋友？似乎是上一代人之间流行的情感，现在甚至想想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吧。

江伦从未奢望过他们还能做朋友，可是他也在严肃地对待一个问题，自从坐在车里后……

我们是真心相爱吗？

或者说，我真的爱她吗？

难道不是因为在学生时代有个女朋友是件很拉风的事？虽然表面上自己不争什么，但是有个漂亮女孩子在自己身边依然会感觉很惬意吧。至少曾经在姚智宸和尹文石面上，自己很是得意过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后来者居上。

但是……

自己真的爱柯静曼吗？

看着江伦没有想象中表现得那么激烈，姚智宸自讨了个没趣，他是很想看看江伦大呼小叫的样子，甚至在想象他会耍起倔来跳车，然而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自己把四弟甩在车站已经三个多小时了，此时她怕不是想要撕了自己吧。

逃避不掉的，当姚智宸从蓝牙屏幕上看到一长串的“问候”和未接来电之后，再不情愿也要把电话回过去了。

“哎呀，四弟呀，真倒霉呀，我正要坐电梯下去接你呀，突然电梯就坏了，里面没有信号呀，我这急的呀，电话也打不出去……”

看着姚智宸装腔作势的样子，李英勋眼观鼻、鼻观心，听着姚智宸的瞎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江伦则一直在后座沉默着，一会儿……大概她就会坐在自己身边，然后……该说些什么呢？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以朋友的姿态去寒暄，还是向她说声对不起？

“什么？李英勋？李英勋……对对对……他就在我身边……”

“他也被关电梯里啦？”

蓝牙音响传来柯静曼刺耳的质问。

“嗯……大概……差不多……他家电梯也坏掉了……哎呀，编不下去了……”

姚智宸哭的心都有了，就在他准备迎接四弟狂风骤雨般的咒骂时，柯静曼表现得出奇的冷静。

“不过也好，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意，有件事还得让那个假洋鬼子来解决。”

一直事不关己的李英勋听罢，脸都绿了，姚智宸则边开车边窃笑，不愧是四弟，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要害。

“拆散咱们团伙儿的事儿有他一份儿，现在他要入伙儿，怎么也不能置身事外吧，二哥现在遇到麻烦了，赶紧来当面解释吧。

二哥？当面？

听到这个信息量，姚智宸的头有点儿大，倒后镜里看见近乎是蜷缩在后排的江伦，虽说保时捷911是少有的四座跑车，但是塞下一个成年男人已经很吃力了，加上个柯静曼问题不大，那么尹文石呢？

……

……

谁想到事情就这么巧。

三年了，四个人竟然以这种方式聚在一起，这在几前天都是不敢想象的，停车场里，尹文石立在一旁一言不发，连姚智宸的正脸都不敢看。

江伦刻意回避着柯静曼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用姚智宸的身体做障碍。

唯有李英勋一个人颇有几分电灯炮的意味。

“噢……这地方不错，我四处转转。”

说着，也不问别人意见，李英勋双手插在口袋里信步而去。

“哎……”柯静曼似乎想叫住他，但是感受到今天的气氛很怪异，大概不适合去做正经事。

“找个地方走走吧……”

半晌，姚智宸终于开口。

关于谁坐后座的问题似乎还纠结了一下，如果不是911的后座必须把前座抬起来，恐怕这会儿江伦就先坐上去了。

“你们……要不要先谈谈？”姚智宸问。

“不用！”柯静曼似乎恢复了性如烈火的性格，抬屁股挤进后座里了。

姚智宸向江伦挤着眼睛。

无奈，江伦只好又坐了回去。

“去滴水湖吧，那边风景不错……”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就是定下来了，反正也要去临港，至于今天还要不要办事？姚智宸大概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今天好像比办什么事都重要。

……

……

六月的上海对北方人来说已经相当炎热，但是这个季节的天气十分良好。

从上海东站到滴水湖约有近四十公里的路程，多亏了上海市发达的城市交通，一路走来尽是快速路。

行驶在两港公路上，柯静曼透过车窗眺望，远处一片碧蓝。

那是天海一线间。

“是海……”她不禁脱口而出。

“哪里？”姚智宸想搭腔，却为了超前边一辆大货车而错了短瞬即逝的海景。

柯静曼依旧出神地望着那个方向，狭窄的后座旁总有一丝异样，她知道那是她刻意回避的人。

不是说好勇敢面对的吗？

正在胡思乱想着，柯静曼觉得有什么东西顶着她的腰，斜眼一看，竟然是江伦的膝盖。

她怒气冲冲的扭头瞪视江伦，只见他一副痛苦的表情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许久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腿抽筯了……”

如果不是了解这个人，柯静曼一定会认为他是故意的，好巧不巧偏偏这个时候抽筯，只见江伦一边倚着车身，下肢竟是不自主地伸了出来，表情痛苦到近乎扭曲。

这倒是一个熟悉的表情，据他自己说他从小体弱多病，不敢沾水，一沾水就抽筋，所以江伦从来不去游泳池，一起去海边的时候也不见他下水，因为这个原因，天生爱水的柯静曼少了很多乐趣，有的时候看着人家小情侣在泳池里打打闹闹时，她好不羡慕。

柯静曼想说句硬话，但还是心软了默许了江伦的这种行为。

“你……能帮帮我吗？”

江伦痛苦地抽搐着，说话里嘴唇都在颤抖。

柯静曼差一点儿再次动怒，可是一个场景却映入脑海，曾经也有过半夜起床时看见他抽筯，那个时候自己会帮他按摩小腿筯腱，他说那样什么舒服一些，怎么偏巧这个时候。

坐在前排的姚智宸和尹文石一言不发，尹文石大概还沉浸在悔意中，但是再看姚老大，从右后侧就看到他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那样子简直恨不得他们当场发生点儿什么才好。

算了，好女不和妈宝男斗，柯静曼一咬牙，手指熟练的缠绕在江伦的小腿肌腱上，轻柔地按压起来。

从两港公路下来，又是一条笔直的大道。

“这是临港大道，直通滴水湖。”姚智宸看样子很有当导游的兴致。

抽筋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江伦已经好了，但是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微红，挺大个小伙子像个羞涩的小姑娘。

车子后座实在太小了，彼此间不经意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这种沉默反而让人感觉到不正常。

“滴水湖嘛……”柯静曼故意扭过头继续看窗外。

新开发的临港区与陆家嘴不同，那里尽是世界级的摩天大厦，而这里多是写字楼，楼层并不高，方方正正的，一看就是那种实用功能特别强的。

柯静曼的心很乱，在触碰到江伦身体的那一刻，那种熟悉的感觉，敏感的女孩子更容易发觉，尽管她已经不再是女孩儿。

青春……

十年……

一瞬即逝的光阴。

还有几个十年可供自己挥霍？

这一次的相遇会是永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