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殖

从上海站到上海东再到临港，似乎还算顺路。

姚智宸对李英勋的佩服已经从五体投地到背部也投地了。

尽管从江伦嘴里已经得到证实，他没有和任何熟悉的人说过要来上海的事，但是姚智宸还是不相信李英勋怎么就判断得那么准，一路上猛问。

李英勋似乎是终于被问得不耐烦了，才慢条斯理道：“人性——”

“如果江伦甘于泯灭过去的一切，那么那一天他就不会去和人争辩，如果柯静曼真的心如死灰，那么她不可能对行业内的事还有浓厚的兴趣，这些都可以从他们的语言和表情上推测出来，我肯定他们内心的渴望比谁都强烈，绝对超过你我。”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和地摊上的那些小杂书有什么关系？”

“平时没看过，偶尔接触一下发现杂书也很有道理呀。”

“……”

正经的李英勋突然不正经起来，让看似正经的姚智宸感觉自己再也不能装正经了。

这家伙晚生十年绝对是一个好哥们儿……

江伦很意外李英勋也在，但是他没急于上车，只是用最简洁的话问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话刚出口，姚智宸马上意识到，“哦，放家里了还没拿来，你先上车。”

“先去取东西。”

“可是……”

姚智宸刚想说柯静曼，却被李英勋制止住了，他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着车窗朝着江伦使了一个眼神说道：“上车带你去取东西。”

江伦这才没说什么，点点头拉开了后车门。

姚智宸不理解，不过他不理解的事儿多了，能人都是这么怪异吧。

好多人承认自己的平凡，可也仅仅是承认罢了，真正能从平凡中做出不平凡事的人少之又少，这些人有的时候被冠以天才的称号，其实只不过他们脑子里想的东西和大多数人不一样而已，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们也只在做一件事而已。

就像江伦拿到“钥匙时”手抖得不成样子的模样，姚智宸对李英勋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层次，那是热忱，是可以为之抛弃一切的热忱，没有这份热忱时江伦看起来还算正常，可是一当这种热忱上身——他就是个疯子……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在江伦的世界里不过是一瞬间，但是对于电脑后的两个人来说这两个小时简直就是折磨。

接到柯静曼一会儿一来的提醒，姚智宸干脆手机静音，来个充耳不闻，估计一会儿少不了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反正自己脸皮厚，大不了硬捱过去就是了。

长明科技经过大裁员后，原本将近六十名员工被裁到不到二十几人，还包括姚智宸自己，而此时的他见识到了什么是奇迹。

“不见了！”

江伦惊呼，仿佛一下子从另一个次元跳出来一样，这时他才手足无措地向两个人求助，那眼神可怜兮兮的，像失去了孩子的父亲。

“不见了……它不见了……”

江伦结结巴巴地说，看着两个人迷茫的眼神，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什么不见了？”姚智宸忙问。

李英勋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安抚道：“你慢慢说……”

“X不见了，X的自我学习命令不见了，这半年都没人动过它，密钥是第一次使用的……”

江伦近乎歇斯底里，好在姚智宸递过来一杯水，幸好手边没有咖啡，否则江伦这个样子再喝上咖啡，心跳过速都是最轻的。

“X是什么？”

“是镜像主体，即基本体，由X发出命令，Y照学习，现在X的主脑不见了，但是却多出一大堆没人做过的编程，这些没人教过它，更不是人工操作的。”

李英勋思索着，好歹浸淫这个行业多年，怪事也见过不少，现在他得出一个答案，听起来匪夷所思，又让人细思极恐。

“似乎比索菲亚说要毁灭人类还可怕……”

索菲亚——历史上首个获得公民身份的机器人。它曾扬言要毁灭人类，当然，开发者只不过把这当成一个笑话听。

即便是索菲亚仍然如其它人工智能一样，按照编程说话，虽然编程的命令是自由发挥，虽然编程者本人也不知道她面对问题是如何回答的，但这仍然改变不了索菲亚不具备强人工智能的特质。

“那Y呢？”李英勋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江伦沉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在捋清了思路后简短地说。

“Y——在繁殖！”

……

……

柯静曼看着表，想着那一条条发出未果的信息和一个个“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即使再迟钝也该知道——这是被人放鸽子了。

心心念念自己回归，又不辞辛苦往返于母校与上海之间的姚老大，居然在接到自己来上海的消息后做出了这么可耻的行为，望着头顶的大太阳，柯静曼杀心四起。

能不愤怒嘛，连站务警察都开始搭讪了。

“小姐，我看你站了两个多小时了，是等人吗？”

难道不是等人吗？不是等人是等什么？难道说自己这副装扮看上去很像犯罪分子？

就在柯静曼正在气头上，没想好回怼用词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老四？”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四目相对，愣神不过几秒钟，柯静曼惊喜的叫道：“二哥？真的是你呀，你该不会是来接我的吧！”

她兴奋得差点儿没跳起来，虽然没想明白为什么是尹文石在车站。

没想到尹文石目瞪口呆，完全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问，待想明白应该是某种误会后，几乎是哭丧着用脸倾诉道：“现在回国也太难了……”

柯静曼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完全被人给耍了，虽然这口气一定要出，不过和尹文石没见面的时间更长，大概有三年了。

在准备好找姚老大清算之前，她先找了一家咖啡厅，毕竟这样的偶遇可以说太巧了，更多的是意外。

“现在回家得提前14天做核酸，然后进入闭环隔离管理，还得要疫苗接种等其他证明材料，回来后刚落地就又给隔离了，出国一共没几天，隔离就用了28天，我这才回上海呀。”

“出国？这种紧张的时候你出国？”柯静曼几乎不敢相信。

“唉，一言难尽，我出去就后悔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从柯静曼的表情上并没有看出她对事态严重性的认识，尹文石喝了一大口咖啡后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二哥我差点儿没当了汉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