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贷

“家里给找了份工作，大学助教，进修一下，有可能提讲师，说不定以后就是教授了呢。”

柯静曼苦笑。

“可是我们的事业……”

柯静曼的眼圈似乎有点红，但是尹文石不确定，因为美颜开得太浓。

“事业？江伦那个傻子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还有事业吗？”

“……”

最近的运营状况的确不好，但是没想到柯静曼做出这么悲观的预测，直到她道出那句话。

“江伦借了高利贷……”

尹文石的脑子“嗡”的一下，柯静曼不会骗他的：“老大呢？老大怎么想？不对，一定是江伦瞒着老大做的，先斩后奏的事他做得太多了，他想把我们都坑掉吗？”

尹文石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老大知道吗？”

柯静曼点点头。

尹文石觉得自己没办法和那个榆木脑袋打交道，于是拨通了姚智宸的通话，刚一接通他又改了主意，手指按了几下，把通话改为视频。

“是为老三的事吧，他向我汇报过了。”

姚智宸并不意外尹文石会找自己，刚一接通视频就清楚的知道了对方的意图。

墨尔本时间比北京时间快了两个小时，中国这边天还没黑，姚智宸此时一边拿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另一只手正拿着喷壶在阳台浇花。

姚智宸这间房子的价格是真好，但是面积真不算很大，比较讲究的是有露天阳台，秦妍在上面养了一排花，大概是得了老婆的授意，浇花这种事他是不敢耽误的。

“老大，你真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

“今天是周末嘛。”姚智宸调侃道，其实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所谓周末的概念，创业与给别人打工不同，做什么都得争分夺秒。

看着尹文石一脸无语的样子，姚智宸宽慰他说：“那是一项商业借款，质押物是追忆科技的股权，当然，老三的计划书我也看了，该规避的问题都规避了，产品也不错，预计通过三个月的开发就能上市，今年年底实现盈利，他也是被你们给倒逼的，无奈之下才想到提前盈利，其实这种事交给长明做最好，但是目前长明的研发力量不如追忆，江伦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我觉得你最好能飞一趟墨尔本，这次IJCAI我可是大开眼界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了。”尹文石叹着气说。

“公开的论文我看了几篇，主要是澳洲那边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成果，主要是把产业互联网链形成搭载人工智能的平台，思维模式很新奇，技术上没有突破性进步。”

“他们在讨论人工智能社会性的问题，是否将人工智能看作生命。”

“这个论调貌似早很多年就有。”

“只不过这一次更具体化了，已经上升到实验层面。”

姚智宸思索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水壶正色说道：“我正打算回老学校走走，大学与企业建立战略合作是我们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听说程教授那边建了个新的研究中心，趁别人没注意，我们应该提前拿下。”

看着姚智宸兴致勃勃地大谈着未来发展战略，似乎江伦的借款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尹文石有些不确信，难道柯静曼的判断不准确？这真的只是普通的商业借贷？

不对，柯静曼对公司的状况了如指掌，如果是一般的问题她不会表现出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平日里她和洛尔芙的来往并不多，今天特意到自己家应该就是要借自己的手去阻止江伦做傻事，于是他挂掉姚智宸这边的视频后又拨通了江伦的视频。

“你的借款合同和产品开发方案给我发过来。”

因为先入为主，尹文石一点儿也没客气，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位纪检委的干部。

“那件事你也知道了？”江伦有些意外，虽然尹文石早晚要知道这件事，但他现在身处国外，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应该是有人通知了他，除了姚智宸，当然是最反对这件事的人。

“我们追忆是独立核算的。”江伦不打算和尹文石正面交锋。

“现在你跟我说独立核算，长明向你们输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需要啊？”

听到江伦这么说，尹文石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姚老大最近越来越喜欢和稀泥，而且对江伦也太纵容了，连这种事都替他隐瞒，如果不是柯静曼和江伦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那么自己岂不是一直被瞒得死死的？

一想到这儿，尹文石像一下子跌到谷底一样，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他们三个之间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自己？

“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故意瞒你……”

江伦解释了半天，尹文石因为思绪断档全然没听见他在说什么，那个可怕的想法一旦萌生，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管你说什么，必须现在！立刻！马上！把我要的东西传过来！我是股东，也是长明的CEO，我有权知道一切。”

“你可以问老大，我没有恶意。”

“住口！别和我谈任何理由，我现在要行使自己的权利！”

……

……

那是一份商业借款合同，上面写得明明白白的，年利率36%，并未超过法定最高利率，但是根据民法通则相关司法解释，国家只保护24%，也就是说另外12%的利息有可能通过诉讼抹除，但是情况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尹文石切换手机界面，滑动出江伦的对话框输入一行字：“你给我说实话！”

江伦久久未回，尹文石控制不住了，拨通了柯静曼的视频。

“嘿，老公，我一猜你就是想我了，来看看我做了什么？”

娇妻洛尔芙没心没肺地抢走柯静曼的手机，然后照了一桌子的菜，看样子今天洛尔芙没少花心思，炒年糕、泡菜饼、部队锅和辛拉面，的确是韩餐。

尽管没有心思和妻子调笑，但是尹文石仍然夸耀了妻子两句，好说歹说才让妻子把电话还给柯静曼。

“合同我看了，看不出来什么。”

“有砍头息，36%的利息已经在借款的时候扣掉了，所质押追忆科技这部分股权包括是我们四个人的份儿……”柯静曼喃喃地说。

砍头息……

尹文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彻头彻尾的高利贷，说不定还有一份阴阳合同，江伦给大家挖了一个大坑，全员都得埋在里面。

“不行！我必须马上回国。”

柯静曼的眼泪已经噙在眼眶里，她摇着头说：“没用的，事实已经发生了，现在谁也劝不了他，只能等那个恶果发生，所以……我该怎么办？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自长明科技成立以来，尹文石经常玩极限操作，但是这种操作他是碰也不敢碰的，江伦不是胆子大，而是已经疯了。

“还能坚持多久呢？”

与其说在问柯静曼，不如说在自言自语，尹文石颓然地坐在酒店的床上，双目呆直。

“如果逾期不还会怎样？”洛尔芙瞪着大眼睛不解地问。

“公司会清算破产，追忆科技的所有资产会被全部拍卖，只是为了区区74万元……”

柯静曼已泣不成声。

不……

五年来的心血不能就这样白费了，一定有什么办法挽回点什么。

比如，趁现在抽资撤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