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

必赢商贸是一家经营快消品的商贸公司，来这里面试不是因为这家公司有多好，而是短期内找不到更好的选择。

那些大型高新技术国企招人的手续很复杂，有些还要求应聘者有外地工作经验，这种一看就是要离家的，江伦不想刚回来就走，暂时放弃了不少好职位。

必赢商贸经营的是啤酒饮料和方便面一类的批发，招收一批有独立工作经验的业务人员。

江伦起初只是随意投一份简历试试，没想到对方的回应倒是挺积极，当江伦表示自己从前是做技术总负责的时候，对方还挺客气地表示欢迎有管理经验的人加入，就这样他决定去看看。

必赢商贸的地址很难找，是一条靠近城边的边缘地带，大门前的路还是土路，望向大门里看到的是一座红砖旧厂房改建的仓库，仓库的西边就是铁路，再往西走就是市郊。

习惯了上海的繁华后，再见到这样的地方多少有些不适应。

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享受的，江伦这样想着走进了红砖墙的大铁门里面。

门边的笼子里有一条大狼狗，毛色很差，一看就是没怎么洗过澡，狼狗看到陌生人进来还是很警觉的，它在笼子里扑腾还“汪汪”叫了几声，见里面没有人回应，狼狗也懒得多费力气，又蜷缩在笼子里任君打量。

初春的天已经有些炎热，江伦还是习惯性地穿着过去在公司常穿的Gucci男士拼色涤纶丝绸西装，这件价格上万元的西装还是在姚智宸的坚持下才奢侈了一把，想起公司穿西装的规定，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

参加2012机器人世界杯那一年，姚公子不知道怎么了就对西装着迷了，虽然贵为富二代，但是过去从没见他在吃穿上讲究过，他常说自己小时候家里穷过，父亲发达后也就穿一些普通的品牌服装。对西装的着迷大概是因为那一年他看到了西装笔挺的李英勋贵气逼人的样子吧。身为高级职业经理人，李英勋那家伙的气质真的很不错，可惜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

从此以后姚智宸的衣柜里就一直有十套西装，那是号称全球十大顶级品牌的订制西装，每一件都价格不菲，不是江伦身上穿的这种成衣可比的。

英气的外表，笔挺的西装，加上手腕上的劳力士，必赢商贸的老板起初以为来了大客户，但是一听说是来应聘的，马上又显示出一副慵懒的态度。

“是吗？有这回事吗？小吴啊，你怎么回事啊，安排面试也不和我说一声……”

那个叫小吴的女士正是负责联系江伦的文员，或许是习惯了老板的态度，虽然脸上明显显示出有隐情，但是小吴什么都没说把打印出来的简历表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

看得出，这张老板台有些价值，但是上面积满了灰尘，案头一边摆着高档台历架，另一边放着一个大大的三足金蟾，桌面上很凌乱。

特殊时期，生意不好可以谅解。

想到自己的公司倒闭前那副破败样子，江伦有些伤神，但感觉怎么也比眼前这家要好。

“大学本科啊，985还是211啊？”

“211。”

老板装模作样地看着江伦的简历，还有一份英文版的也不知道他看得懂看不懂，不过下一句话差点儿没让江伦喷出来，“我可是IBM毕业的。”

MBA吧……

江伦暗想，他的表情已经微微发生变化了，但还没傻到要戳穿这样一个小BUG。

小吴一脸木纳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岛里，不知道是填写表格过于认真，还是习惯了老板这样的说话方式，表情上一点变化也没有。

“做过业务吗？”老板懒洋洋地问。

“之前有过商业谈判的经验。”江伦老实回答。

“一般都谈什么客户啊。”

“一般都是些高新技术产业公司，我们为他们提供技术服务，有的时候也卖产品。”

“你们的产品都是什么？”

“城市智脑、智慧政务、数字园区也做智慧安防，实体产品有家政机器人，比如扫地机器和或者擦玻璃机器人等等。”

简历上明明都有写，老板明显没认真细看。

“高端人才啊。”这时老板的眼睛落在江伦的西装上，明显来了兴趣，“哟，古弛啊，值不少钱吧。”

江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诚，收了！今后就跟哥干，亏不了你。”

江伦的脸上露出笑容，回家的第一步暂时是落实了。

老板姓周，微胖身材，不知道是不是经常休息不好，看年纪还算轻，脸上的眼袋已经很明显了，他今天似乎很高兴，大手照着江伦的后背一拍，兴奋地说道：“晚上陪哥谈一单大买卖去！”

……

……

潭溪市是一座中等规模的二线城市，在当下这个特殊时期，很多行业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座城市与几年前相比明显降低了发展速度，走在街头上好多商铺都写着转让的字样，好在人们对吃的热情还没变，周老板所说的大买卖就在一家烧烤店里。

国人谈买卖喜欢在餐桌上，大概是喝过酒之后气氛比较容易敞开，江伦从前也参与过商业谈判，偶尔也有酒宴，不过通常酒宴上不谈正事，不论谈判桌上怎样唇枪舌剑，上了餐桌大家都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像这种在酒桌上就开始大谈特谈的情况一次也没经历过。

“新招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在上海创过业，高级人才。”

周老板满面红光的给对方介绍江伦，然后把他推上前沿，江伦知道这种场合下应该喝酒，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喝，但是这会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端起酒杯敬对方。

根据以往的经验对方应该客气几句，然后举杯相碰，有的时候只是用酒沾沾嘴唇，并不真喝，但是今天，对方的老板却是无动于衷，挑衅地看着江伦，不冷不热地说道：“怎么？敬哥酒就用杯啊，一点儿诚意也没有啊。”

江伦听过一些打工艰难的事，没想到上班才半天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这种情况大概是不能善了啦，于是学着影视剧里的样子，一咬牙握住一个啤酒瓶硬着头皮说：“我吹了。”

说着就在对方的注视下把一整瓶啤酒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冰凉的啤酒喝进胃里，那种扎喉咙的感觉让很少沾酒精的江伦险些没喷出来。

这就是打工……江伦一边喝一边暗暗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