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网

“应该是程序出了问题。”

“不对，这方面我们已经修改过了……”

小组队这边在讨论拿到球为何不射门的问题，中场休息是唯一可以对出现BUG进行修正的机会，四人小组对这次机会显然非常重视，这也是打破协会内部质疑声音的唯一办法。

相比于这边的按部就班，协会那边已经急得团团转，他们不比四人小组早已有了一套基础编程，所有项目都是赶鸭子上架，虽然叫得响，但他们毕竟是学生，无论是组织协作能力，还是业余时间都比不上小组队那边花重金雇佣的专业团队，而且相关经费批的又很少，补助又几乎没有，学生们的热情更多来自于口头。

协会队这边看着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水程新雪，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行不行啊？

“再这样下去比赛就输了。”高志学叹着气说。

虽然目前双方都没有进球，但是自己这边连动都不会动，至少动作频率比对方差得太多，如果说小组队那边的机器人像僵尸，那协会队这边就是树獭。只要把时间拖到点球赛，自己这边的呆傻机器人能不能找到球都不一定，与其把希望寄托于己方那99%的运气，不如希望对方的机器人此刻中病毒来得更实惠些。

程新雪一脸惨白，这不是单纯技术的问题，还有来自于队友们的不信任，她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得心应手，每说一句话都要面对来自于队友们的质疑，一个小姑娘能坚持站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高志学看了看她，决定输也要输得光明磊落些，举起手喊道：“我们弃赛。”

“我不同意！”程新雪坚决得像根钉子。

“好多问题没找出来，我不同意弃赛。”她说。

“我也不同意。”江伦盯着电脑屏幕说。

“……”

“比赛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找出BUG。”一边说着江伦一边飞速敲着键盘。

不要说对面的协会队，就连四人小组这边也对江伦的进步刮目相看，此前他可没有这样的操作速度，看来这阵子没少练啊。

“问题还很多，这种水平可不能保证夺冠。”尹文石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会儿讲夺冠不正好压了协会那边一头嘛，那意思很明显，我们都不行你们去参赛有意义吗？

协会队这边一脸黑线，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这是导师给他们的课题……

下半场比赛开始，小组队这边的机器人依然是老毛病，抓不准球，经常摔倒，但是还在尝试破门，而协会队那边已经彻底瘫痪了，只不过即使高志学想认输，小组队这边也是不同意的。

这时，导师进来了。

看到李嘉泽教授，高志学微微点头，然后一个人悄悄地附耳做介绍，李嘉泽一边听着一边观望着比赛的情况，时而点点头。

赛场上当然是小组队的天下，但是踢球这么简单的事，花了大价钱打造的机器人球员却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依然踢得那么艰难。

人人都能看出来小组队是必胜的，但是超慢的速度让场外的人干着急没办法。

江伦看过小型组和中型组的比赛，尽管也会状况频出，但是行走和争抢方式基本上还是足球的套路，但是类人组的比赛就有点……

问题还在于其它组别的比赛里机器人用的是轮子。

如果此时一定要让江伦说点什么那么无疑——人类真是造物主的宠儿。

能够有这么复杂的大脑结构，能够有这么多种多样的运动方式，不止是机器人，哪怕是其它灵长类动物也望尘莫及，眼前这个机器人……

姑且叫它机器人吧，其实不过是由一个机械身体加上一个摄像头构成的移动物件，再配上一大堆编程识别方式，即不懂得深度学习，更不能与人类进行无障碍交流，远远达不到真正的人工智能标准，其功能的复杂程度远远不如一台计算机，但这是开始，是划时代的。

江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哎哎？怎么都停下来了？”

就在江伦瞧着龟速乱步的“机器人”发呆时，突然集体宕机，虽然电源还有充足的电，但是却一动不动，只有摄像头好像还在试图捕捉目标，活像一个脑袋空空的傻瓜。

“又断网了！”协会队那边熟悉情况。

此时，队员们一抬头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学生宿舍偶尔会有用电量超负荷的情况，偏巧计算机学院的宿舍兼着全校路由的供电，断电引起的断网导致机器人失去了网络信号，彼此间的协作无法传输，于是就出现茫然四顾的现象。

高志学抬头看了一眼华灯初上的楼外，叹着气说：“我们输了。”

“比赛不能停。”

江伦这个人很奇怪，平时属于那种自己闷着的感觉，好像谁的话都听，可是一旦触及他的领域又固执的像头蛮牛。

高志学看了看导师。

李嘉泽向高志学递去了一个目光，然后微微点头，表示支持江伦的决定。

“必输的比赛进行下去有意义吗？”一位协会队的成员不耐烦地说道。

“有意义！”

众人惊讶的发现又是江伦和程新雪，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他们的声音很大，把场中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过去。

这是江伦第一次正视程新雪，过去即便发生过那样的不愉快，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这位假小子，但是现在他发现对面虽然遇事会惊慌，但在自己的追求上却有着异常的坚持。

江伦赞许地点点头。

“我需要一个完整的全程比赛来检验成果。”江伦面向导师说。

协会这边的队员虽然没有对程新雪表现出嗤之以鼻，但是态度也不怎么恭维，好像来陪她参加比赛只不过是给程教授面子而已。

李嘉泽教授用手指头画了个圈，开口道：“说得对，我们是一个整体。”

导师发话，协会那边无话可说，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网络恢复。

“奇怪，这次怎么这么慢？”高志学踱了几步，来到窗口，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恢复网络的迹象，于是他派了一名同学前去打探。

协会的工作室设在一座老旧的综合楼里，室内设施旧化严重，就连头顶的日光灯也不安分地跳个不停，不时发出镇流器特有的“滋滋”声，或许是因为有导师在，同学们都比较安分，即使交流也只是窃窃私语。

程新雪默然地抬眼看了江伦了一眼，发现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台笔记本前目不斜视，认真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格外与众不同，比起那些时不时皱眉头的协会学生，四人小组那边对待编程的态度明显不同，即使是袖手旁观的姚智宸也不敢出言打扰。

江伦与尹文石等人不时的交流，然后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他们并没有浪费等待时间，或许这就是他们成功的秘诀吧。

程新雪很小的时候就与那些枯燥的书打交道，没有谁教她，一台破电脑和一堆故纸堆就是她的玩具，被人称之为天书的代码是她的伙伴，有人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是兴趣就像一个不合格的老师，只告诉你门在哪里，却不给你钥匙，所以兴趣与专业是两个词。

在这场比赛中，程新雪感觉到了吃力，与普通学计算机的学生不同，她知道自己所做的叫人工智能，大部分知识领域需要摸索，没有现成的案例可供参考，但是对面那个认真操作电脑的人为什么就可以靠兴趣走到这一步？根据自己的了解，去年他还对人工智能一无所知，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天才？

曾经她也不服气，但是在见识过对面的技术水平之后她惊讶不已，那是她目前根本无法做到的，对方对人工智能的理解显然不拘泥于传统的代码，从今天的表现上看，很多东西都是新的。

程新雪眼前一亮，理智告诉她，这不是玩具，这是未来，是弯道超车，是大国崛起。

眼前这个大男生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动了！”

“来网了……”

“重新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