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的大国重器

“系统正常！”

“地质环境稳定！”

“施工现场正常！”

“……”

一系列的报告后，汪承宇稳坐在指挥位置宣布开机，监测镜头上显示盾构机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直到此时智控中心的所有工作人员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好厉害！”汪承宇感叹着说，“过去哪次排险不动用十几个部门，上百人，甚至还要冒着牺牲人命的风险，如今只要在控制中心里动动键盘就能办成！你这个小伙子真的好厉害！”

江伦不知说什么，此刻他丝毫没有排险成功的喜悦，系统引擎的确是他主持开发的，能为国家挽回这么巨大的经济损失，也是一件可以慰藉心伤的工作吧。

江伦又回到现实……

“不好意思，来了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喝点水吧。”汪承宇客气地递过一瓶矿泉水，还很不好意思地说，工地条件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云云。

刚才就听到身边人称呼这位领导为总工，要是这样的话这名总工程师在同行里也算年轻一代。

江伦很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并没有拒绝汪承宇的矿泉水，来的路上他就发现烟抽多了，嗓子发干。

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矿泉水，江伦礼貌地朝着汪总工笑笑。

“能冒昧地问一下具体是什么故障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汪承宇就察觉到对方似乎有难言之隐，连忙补充说：“虽然对我讲了也可能听不懂，但还是想知道一下，毕竟咱们都是搞研发的，求知欲还是有点……”

江伦笑了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故障诊断有一套公式的，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形容。”

“打个比方？”四十岁的汪承宇笑起来还像年轻时一样，俊朗的面容上带着那么一抹邪气。

“打个比方就像我们遇到了陌生事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样，智能系统在神经网络的自学时与模糊规则遇到了难以确定的问题，导致其发生报警，所以刚刚我要问你地下的具体情况。”

汪承宇恍然大悟，刚才人家要问地下的情况原来是这个意思，专业领域不同嘛，一想到这儿他就有点庆幸自己刚才的沉着冷静，如果因为慌张没有解释清楚问题，那自己这个总工该负全责了。

两个人都是技术男，没有过多的寒暄与客套，一起讨论起技术问题反倒比较自在。

听着江伦讲述人工智能的产生与发展，汪承宇才知道原来自己平时接触的那些智能产品不过是弱人工智能，距离真正的人工智能还有很大差距，他惊叹得直咂舌，果然信息技术已经不新鲜了，未来是人工智能的时代，而机器人进入千家万户才是这个时代的开始。

尽管汪承宇也自诩进步青年，但在技术大爆炸的时代，他已经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真了不起啊。”汪承宇赞叹着，满脸感慨的神情。

江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本来就是搞一些力所能及的研发，还不怎么成功。”

“这套系统不是……”

“是系统引擎，我们开发的，但它们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再说公司也破产了……”

江伦想起了伤心事，把头压得低低的，仿佛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汪承宇一阵唏嘘，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技术上可能是一把好手，阅历上嘛……唉！人家年纪轻轻就敢出来创业，想当初自己不是也差一点……

“别难过了，我看你技术还行，要不过来当个顾问？给开钱。”汪承宇生怕没说清楚，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工资待遇从优，说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江伦。

江伦被这过度的热情搞得发懵，但不知怎的，心中的难过的确减轻了几分。

“你怎么还是老毛病？到处挖墙角！”

突然有一位大美女虎视眈眈地瞪着汪总工，那架势就差没当众掐耳朵了。

汪承宇故作矜持，清了清嗓子说：“说过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称职业，什么你啊你啊的。”

“知道啦，汪总指挥，现场那边有事情要你协调一下，还有盾构机停机所导致的一系列后续问题还要出一套方案，还有这次事故报告怎么写？”

汪承宇不耐烦地说：“什么事故？是采购的时候陷了人家的坑，花大价钱却买到了二手货，如果不是这次恰好有小江在，恐怕真要出事故了。”

“不能吧！我们可是在上交会上直接交易的……”大美女的下巴差点没惊掉了。

一提起这个汪承宇就有点颓丧，拍着脑袋说：“哎呀，谁让我们这么大的集团没人懂这个呢？”

“哦……那……后面的事怎么安排？”大美女有点结巴，似乎还没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汪承宇扬起下巴，指点着说：“前面说的协调啊什么的交给张启源办就行了，方案问题你负责，我负责搞清楚这次事故的原因，不把根挖干净我愧对集团！愧对我老爸老妈，还有严爷爷、徐爷爷、我爷爷……”

“……”

听了汪总工这番不着调的说辞，江伦目瞪口呆，但对方却显然很习惯似乎很习惯汪总工这番玩世不恭的口吻，一副媳妇训斥老公的模样，说道：“什么这个负责那个负责，我看就是你想偷懒，还有，当着客人的面儿别那么不着调，丢咱们华铁的脸。”

话是这么说，大美女还是一扭身走了。

汪总工露出一张尴尬的笑脸，口称：“内人……在家里当领导惯了，出来也想当我领导，开玩笑，我……哎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呵呵……”

“呃……”江伦一脸茫然。

……

……

“你是东南工业的？”汪承宇问。

“哦……”

“我是东南交大的，咱们是邻居……咱们的校门正对啊。”

这位汪总工对江伦明显不是一般的感兴趣，唠完了家常就拉住他的人，总之就是不让走。

从智控中心谈到办公室，又从办公室谈到食堂，虽说华铁伙食还不错，但是被一个大男人这么不厌其烦的拉着，江伦还是浑身不自在，想找借口走，却又想到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无事可做，这下连理由也找不到了。

不过交谈中江伦对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汪总工有了新的认识，就是他真的想解决智控系统国产化的问题。

“其实这种控制系统开发起来也并不难，我就认识好几家公司有这个能力，问题就在于你们那个盾构机太复杂了，外来公司做的东西肯定不如自己研发的，我倒不如建议把那个智能控制系统研发中心搞出来，你们应该有这个能力吧……”

听江伦这么说，汪承宇面露难色。

“也不是说不能，但你也知道，我们是国企，很多事情程序很复杂的，一些大型项目都要上报国家审批才行，搞控制系统虽然可以慢慢等，但是市场不等人，等待的结果很可能又被洋鬼子摆一道，再超回来，虽说我们现在很强大了，但是总不能天天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吧，很多领域差距还是有的。”

之前做智能服务业务的时候江伦也接触过一些国企领导，像汪总工这种没架子，认识问题还这么清晰的不多，也许都是搞研发的缘故吧。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汪承宇恋恋不舍地握住江伦的手说：“我和你说真的呢，要是真没事可做就到这个工地来，你直接向我负责，谁的话也不用听，包括我媳妇儿。”

一听汪总工提媳妇儿，江伦就想笑，想起高薇风韵犹存的美丽端庄，江伦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与柯静曼一起工作的日子，他们虽然没结婚，但颇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感觉，连早早组建了家庭的尹文石也特别羡慕，还不要说姚智宸这个浪荡子了。

想到这儿江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谢谢您的好意了，我决定离开上海了。”

“为什么？失败了还可以重来嘛，我这儿虽然惜才，但绝不做绑架的事儿，什么时候有机会你还可以走嘛。”汪承宇不解。

“不是这个意思……我……”江伦懊丧着说，“我父亲卧床在床很多年了，一直是母亲在照顾，大学毕业这么久了，忙于创业，从来没尽过孝，如今还是回去吧……”

听江伦这么说，汪承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叹着气说：“什么时候改主意了打我的电话，随时为你开机。”

“谢谢……”

就这样，江伦默默地在汪承宇的注视下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哎……看什么呢？”大门口，张启源拿了一个文件本找汪承宇签字，看着老伙计发呆的样子不解地问。

汪承宇从思绪中回到现实，长吁一口气说：“张启源，你相信吗？”

“啊？”

“过去我们总习惯把国防和工业领域中的大型装备称之为大国重器，但是现在我有预感，在未来，只有这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起着不可估量作用的人工智能才是真正的大国重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