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

“冒昧的问一下，奶奶的儿子，是不是叫高亚啊？”

龙飞试探性的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白发老奶奶一听，顿时不由一惊，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放开龙飞的手，身体不由的向外挪了挪：“你…你不会是找他讨薪的工人吧？”

龙飞闻言，连忙解释道：“奶奶误会了，我不是去要账的，我是去找他学壁画的，刚刚从洪浪县坐大巴来到这里……”

“洪浪县，那不是陇州那边的，距离这里少说也有好几百公里呢？你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确定是来找他学壁画的？”

很显然，老奶奶对龙飞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龙飞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隐瞒，便将自己的情况，都细细的给她说了一遍。

当然，面试官介绍他去找高亚的事情，他并没有说出去，只是说看到招聘广告才决定去的。

因为，他隐隐的有种预感，那个漂亮优雅的面试官，和这个高亚，好像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但到底是什么，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老奶奶静静的听着，不断的抹着眼泪，龙飞的遭遇，让她这个很早就没有了老伴，在市棉纺厂工作了一辈子，辛辛苦苦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的老母亲，感同身受，充满了同情和感叹。

“孩子，中国女排有句格言：苦，是一种灵丹妙药，它虽然苦，但苦尽甘来，胜利的鲜花，将在汗水中绽放，我相信你也能行的。”

“我这次原本想着，去劝儿子将壁画公司关了，带孙女妞妞搬到我这边来住，然后托人给他联系个美术老师的工作，安安稳稳的上班，但是听了你的遭遇后，我临时决定，还是鼓励他搞下去，将公司做起来，如果资金不够，我去想办法，但千万不能断了他心里的那份念想。”

“不然，他一辈子都会活在失败的阴影里……”

她拉着龙飞的手，一边慈爱的望着龙飞，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龙飞望着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泪水不由的模糊了双眼。

自从十岁时祖母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奶奶，我龙飞向你保证，我不要工资，只要有地方住，一天能吃上三顿饭就行。”

“我从小就帮家里劳动了，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只要能够学习壁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老奶奶听着龙飞的诉说，一边不住的点头，一边欣慰的说道：“放心吧，虽然我那孩子，虽然是个暴脾气，但我的话还是听的。”

“我叫宁亚菲，如果不嫌弃，以后你就叫我宁奶奶吧！”老人慈祥的拍了拍龙飞的肩膀，笑着说道。

一路上，两人越谈越投机，到最后，宁奶奶居然直接开始叫他好孙儿，不再直呼其名了。

龙飞在遇到胖大叔宋琦开始，到现在遇到宁奶奶，他与人交流时那种温暖的亲和力，和谦卑的态度，使得他与人沟通起来，很是顺畅，没有一丝的阻碍。

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他在未来的艺术道路上，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当然，这是后话。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西斜，车子终于缓缓的在阜宁街公交站停了下来。

龙飞搀扶着宁奶奶下了车，远远的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带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迎着寒风立在一个其上写着“亚飞壁画”的商铺前，不时的打量着站台的方向。

男子四十出头，粗胳膊粗腿，根本不像龙飞印象里艺术家的模样，反倒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个子很高，背微微的有些驼，黝黑的脸上，已经有着岁月留下的丝丝皱纹。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神情漠然，给人一种愁眉苦脸的感觉。

而小女孩却小脸白皙，红扑扑的，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和男子黝黑的皮肤和粗狂的样貌大相径庭，只有眉宇间有一丝相似，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父女俩。

见龙飞搀扶着宁奶奶下了车，便抱起小女孩，撩开大长腿走了过来。

“奶奶……”

大老远的，小姑娘清脆稚嫩的声音，便遥遥的传了过来。

宁奶奶被清脆的童声叫的一惊，抬头望了一眼眉眼里都是笑的小女孩，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抱过小女孩，在她苹果般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哎哟，我的小妞妞，你可想死奶奶了，告诉奶奶，你想奶奶没？”

“想……”小女孩在宁奶奶脸上亲了一口，开心的答道。

“奶奶，这是我给你留的冰糖葫芦，你吃！”

小女孩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前的衣兜里掏出一个袖珍型的冰糖葫芦，就开始使劲的往宁奶奶没有几颗牙的嘴里塞。

“嗯，我的小妞妞，真孝顺！”

宁奶奶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任凭小孙女拉扯着嘴角往嘴里塞冰糖葫芦，一脸的宠溺。

“妞妞别闹了，外面冷，让奶奶先进屋！”男子从宁奶奶手里接过女儿，宠溺的说道。

龙飞看得出来，只有他的目光望向女儿时，那黑漆漆的脸上，才能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显现，其他时候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妈，这位是？”

男子望了一眼母亲和女儿，又转过头来望了一眼龙飞，这才有些诧异的问道。

“哦，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龙飞，是找你来应聘壁画师的。”

宁奶奶这才想起来一旁的龙飞，连忙介绍道。

“高老师好，我叫龙飞，是来找你应聘壁画师的，我不要工资，您只要供我吃住就行。”

“我从小就在家里劳动，什么活都愿意干，不怕吃苦……”

龙飞见状，连忙上前，向黑大汉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

高个大汉显然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迟疑的望着一脸微笑的母亲，下意识的问道：“妈，你确定这不是你找来搬家的？”

宁奶奶望着一脸诧异的高亚，长长的叹了口气：“唉~，说实话，原本这次我来，就是想让你搬家的。”

“但没想到造化弄人，让我在车上遇到了龙飞，也许，上天冥冥之中有安排，你这个什么壁画公司，还没有到该关门的时候吧……”

宁奶奶声音很小，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但立在她身旁的高亚，原本淡漠的眼神里，却渐渐的涌上了一层水雾。

就见他两只手使劲的搓着衣角，立在那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那么呆呆的站着，仿佛一株被电击了的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