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笑脸

夜幕渐渐地降临了下来。

无边的黑暗，再次的吞噬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不远处的大山，就像是两只巨大的怪兽，虎视眈眈的望着山谷中的灯火阑珊，就仿佛要将它一口吞掉一般。

只有虚空之上那轮明月，仿佛一只洁白的玉盘，散发出浩渺清冷的光芒，将这个落后的小山村，映照在温柔的月光里，就仿佛是母亲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龙飞静静的坐在母亲身前，望着母亲沧桑的脸庞，就仿佛是老僧入定了一般，目光黯淡无光。但攥着母亲手腕的右手，却是越发的紧了一些。

“妈，妈，你别吓我啊，你如果走了，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啊……”

“妈，妈……”

眼泪已经流干，龙飞机械地嚅动着嘴唇，喃喃的轻声呼唤道。

就在他声音落下之际，突然，就感觉握着的手臂，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妈，妈，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激动，使得龙飞猛地睁大了眼睛，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是突兀且响亮，使得外屋的龙耀祖也顿时被吵醒。

两只眼睛熬的通红的他，连鞋都没顾上穿，披着大黑棉衣便向西厢房奔了过来。

“醒了吗？”龙耀祖瞅了一眼躺在土炕上的王桂兰，急躁的问道。

“刚才，就刚才，我感觉到妈的胳膊动了！”龙飞连忙回答。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母亲艰难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的娃回来了？”

“别人没欺负你吧？”

母亲睁眼的第一瞬间，便是看到了龙飞焦急的脸庞，顿时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吃力的缓缓抬起手，在龙飞头上轻轻摩挲着问道。

“妈，你真的醒了？”龙飞颤抖地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里疼？”

“没人欺负我，我这不好好的吗？”

龙飞鼻子一酸，泪水顿时就模糊了双眼。

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哽咽着轻声回答道。

“老婆子，娃娃好好的呢，没有受欺负。你刚醒，不要多说话，好好静养，来，先把这药喝了……”

龙耀祖别过头去，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厨房端来了热腾腾的汤药，关切地说道。

“儿子没有受欺负就好，听说那里面都是坏人，我就怕他们把我娃儿给欺负出个好歹来……”

“放那儿吧，我没事，我想和儿子好好说说话。”

王桂兰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看龙耀祖，拉着龙飞的手欣慰地说道。

龙耀祖端着药碗，放也不是，端也不是，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爸，我来吧，你去给妈煮点粥，都三天水米未粘牙了，妈肯定是饿了……”

龙飞见状，连忙接过父亲手里的药碗，轻声说道。

龙耀祖将药碗递给龙飞，长叹一声，走出了门。

“来，妈，我喂你……”

龙飞轻轻地吹了一下小勺里的汤药，开始给母亲喂药。

母亲苍白的脸上荡漾起一丝微笑，任由龙飞将一勺勺的汤药递到嘴边，然后喝下。

不一会儿，一大碗汤药就被喝了个精光。

而母亲的脸上，也渐渐地有了些红晕，呼吸也一点点地顺畅了起来。

“妈……”

龙飞望着母亲慈祥的笑脸，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能，你是妈妈的心头肉，我咋能丢下你就这么走了呢。”

“我还要看着你们考大学，找工作，娶媳妇，然后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呢……”

母亲拉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龙飞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别过头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终于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别人怎么笑他，辱他，骂他，嘲讽他，但在母亲的心里，自己从来都是独一无二，最好的那个。

在母亲心中，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人，比起自己的宝贝儿子，让她更加的牵挂。

他轻轻地依偎在母亲的身旁，多日来的心酸和委屈，顿时一扫而光，任凭母亲摩挲着脑袋，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的病在龙飞的悉心照顾下，也是一点点的好了起来。不到半个月，已经可以下地干活了。

龙耀祖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但每当王桂兰问起龙飞什么时候去上学时，他总是支支吾吾，岔开话题，然后找个借口走开了。

反而是张喜顺的闺女张春燕，总有事没事地开始往家里跑，找龙飞问这问那。

她还亲自给龙飞纳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说是他下地穿着结实，不臭脚，有空了还要给他裁一身新衣服。

如果不是张喜顺反对，她甚至都想拉着龙飞上镇上去赶大集。

龙沟村的老老少少，见到扎着两只黑光油亮大辫子，屁颠屁颠地跟在龙飞身后嘘寒问暖的春燕，一个个也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在他们看来，这两人的婚事，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家里的生活，渐渐地步入了正轨。母亲也像往常一样，开始如陀螺一般地忙开了。

父亲则没有去上班，打电话向矿上请了假后，就开始明里暗里地向龙飞打听他和春燕相处的情况。

每到这时，龙飞总是一个人躲在西厢房里，将房门反锁，开始拿着画板画素描。

这让一向严厉的龙耀祖，气不打一处来，但碍于妻子病刚刚好，也就没有动粗，而是一个人蹲在土台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旱烟。

龙飞知道，父亲守在家里，连班都不去上，肯定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把他的婚事定下来，誓不罢休。

拘留所的事情，已经让这个庄稼汉，彻底打消了再送龙飞去上学的念头。

在他的心里，只要给龙飞订了婚，就算是将他彻底的拴在这片土地上了。

但龙飞的表现，却是让他越来越心焦。

这个从小懂事听话的儿子，自从这次回来后，就越来越不听他的话了。

甚至都敢将他锁在门外面，连春燕来了也不开门，还让人家以后别来了。

这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

而龙飞自己也知道，估计过不了多久，父亲就要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