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

赵东阳心情很平静，或许说是麻木。他径直回了实验室。

一进去后，看着自己那张试验台，还有上面的样本与仪器。

这里有他的心血和青春。

他呆呆地站在门边，失神地站着。

恍惚间，实验台前，仿佛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沉默稳重，戴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地站在那里，埋头于实验当中。

一个一头灰色短发，面容白皙秀丽，活泼机灵，认真做着实验，偶尔撇过头，询问旁边的他操作细则。

“小赵？”

老研究员的声音响起。

赵东阳回过神来。

他看到，其实试验台空荡荡的，只有老研究员那张颧骨高耸的脸。

赵东阳沉默不语，来到实验台前。

他看着自己的心血，有些难过。

没多久，老研究员也收到了项目停止的消息。

两个人，开始收拾起了试验台。

赵东阳将正在检测的样本，挨个地处理掉。

往事一幕幕浮现。

在他第一次进实验室时，王志高给他讲解各种仪器的用法，告诉他各种术语；

不顾刘哲指令，擅自重做工艺研究后，沈凌霄领头唱团结就是力量，三人配合着平息刘哲的怒火；

为了赶进程，三人不断地加班加点，就为了能够早日完成中试生产；

……

收拾完后，赵东阳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实验室。

回到研究室，他盯着电脑发呆。

他忽然看到自己的笔记本。

他慢慢打开本子，看到里面自己粘起来的碎页，不禁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他就哽咽住了。

赵东阳将本子放进自己的小包里。

他开始把自己电脑里的文件，整理到自己的网盘里。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

赵东阳将自己的水杯、鼠标垫、带来的几本书，统统都放进了自己小包里。

收拾好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同事们熟悉的面孔。

他缓缓站起身，迈步来到了门口。

这时，周虹的声音响起。

“小赵，今天走这么早啊？”

赵东阳回头看了看她，笑着说：“是啊周姐，今天没事，早点回家。”

“嗯，早点回去休息。”周虹关切地说。

“谢谢周姐，那我走了。”说着赵东阳就要转身。

这时，刘艳红故作不满地说：“光和你周姐打招呼，不理你刘姐吗？”

赵东阳愣了愣，他笑了笑说：“刘姐拜拜。”

刘艳红这才摆了摆手：“快点回家。”

赵东阳转过红身，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迈步离开。

过走廊，坐电梯。

这一晚，赵东阳靠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到家后，他躺在床上，脑袋空空如也。他只是望着天花板而已。

第二日，赵东阳与刘哲说了自己的决定，他要离职。

刘哲故作挽留，赵东阳笑了笑摇摇头。

刘哲便教他如何办理离职手续。

赵东阳找到人力，拿了张单子，找了很多人签字，终于办完了手续。他回到研究室，将自己的电脑清理一空。

因为昨天已经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完毕，今天他已没有要拿的。只有一个靠枕，他夹在了怀里。

出门前，他回顾了下办公室里的同事。

大家似乎也知道他要走，有的对着他微笑了下，例如周虹。

有的则是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赵东阳有些伤感。

他夹着靠枕慢步离开。

出了公司，来到产业园的小路上。

“东阳。”

是刘勇的声音。

赵东阳回过头，看到刘勇微笑着看着他。

他这时，忽然对刘勇也释怀了。

刘勇走到他身前，笑着说：“东阳，就这么走了？”

赵东阳笑了笑说：“你要送我吗？”

刘勇摇了摇头，说：“恐怕你不想吧。”

赵东阳说道：“你赢了。”

刘勇淡淡地说：“可是我现在心里并不舒服。”

“你还想怎么样？”赵东阳问道。

刘勇沉默片刻，说：“东阳，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一次给婉婷写道歉信，那封道歉信却出现在了你们研究室的门口？”

赵东阳踌躇了下，问道：“是你做的？”

刘勇笑了起来。

笑罢，他说：“怎么，恨我吗？”

赵东阳愣了愣，思索了下，随即耸了耸肩，说：“无所谓了。”

刘勇的笑容渐渐僵硬下来。他郑重地说：“赵东阳，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高尚？”

“你想说什么？”赵东阳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利用婉婷，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你看不起我？”

赵东阳沉默片刻说：“凌霄说过一句话，尊严是自己给的。”

刘勇咯咯笑了起来。笑罢，他揶揄道：“你觉得你是什么好东西吗？你吊着沈凌霄，和她玩暧昧，你就比我道德？我至少敢追求婉婷，你有那个勇气吗？”

赵东阳不置可否，他有点失神。

渐渐的，他缓缓叹了口气。

蓦然间，他抬起了头，呆呆地看向远方。

他看到太阳缓缓落下，如同他的心。

燃烧又毁灭。

赵东阳失神地呢喃道：“我没有……”

说罢，他转过身去。

他的腰板似乎已不再那么挺拔。

他开始迈着蹒跚的步伐，渐渐远去。

回到了家里，赵东阳将东西都收拾了一番，他下楼买了不少吃的喝的。

这一晚，他暴饮暴食。

第二日，赵东阳觉得心情异常的放松。

他开始游逛附近的公园和城市。

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停下来，大脑空空的在这个城市里面走一走，不用顾忌他人的感受，没有外物的干扰，没有杂念的侵犯。

赵东阳日复一日，只是吃喝与闲逛。

他回到公园的那个凉亭下，穿着短袖，坐在湖边，缓缓吹奏着笛子。

湖面波光粼粼，水波荡漾。习习凉风卷上岸来，舒爽无比。

半个月后，赵东阳开始感到焦虑，为他的未来、房租、生活费等等感到焦虑。他开始慢慢地找起工作。

但是由于特殊时期，经济又不景气，招聘岗位较少，他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投过一些简历，都石沉大海。

赵东阳觉得卧室里，地上的头发比以前多了。

他夜里常常失眠。

他不敢与家里说，也不敢与任何人说。

他不再出去闲逛，也不去公园，而是闷在家里，在家里吃喝。他觉得身体越来越疲惫，越来越没有精神。

渐渐地，他开始不想与这个社会发生关系，不想与任何人沟通。

这个状态持续了半月多。

有一天，赵东阳忽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双眼无神，大大的黑眼圈，邋遢的胡子，头发凌乱油腻。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又难过地哭了起来。

哭过之后，他无力地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愣愣出神。

他看到一场幻觉。

往日那精力充沛，朝气满满的自己，正在黑暗中渐渐凋零。

他登时瞪大了眼睛。

幻觉随即破灭。

他赶忙回到卫生间，用力地洗了把脸。

他抬起头看，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布满水珠的脸。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至少也要想办法，先赚一些钱，不管做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