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枪口上了

出了公司没多久，赵东阳与沈凌霄道别，他独自去坐回家的公交车。路上，赵东阳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干净的街道，整洁的方形小楼，过往的人群，和谐的交流声，在暮色中也不显得沉寂，而是给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与畅想。赵东阳感觉未来充斥着希望，充满无限可能。而在老家，则是一眼望到了尽头。

半路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一个黑色书包，戴着黑框眼镜，身板挺得直直的，一副孤傲的神色。

不是王志高是谁？

赵东阳想向前辈打个招呼，要往对方那边走，可远远见到王志高掏出手机接听了个电话，他只得远处跟随，等电话打完再上前问好。

赵东阳边走，边用余光打量着王志高那边的动静。只见对方手机按在耳边，很少说话，偶尔嗯啊一句。

走着走着，赵东阳忽然听到王志高提高了嗓门，那声音像是在发脾气。

“不用你们管！她不愿意过就不过了！”说罢，气呼呼地把手机按断，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

因为声音大，赵东阳听得很清楚。这话搁谁都听得明白，家庭矛盾。赵东阳此时却踌躇不前了，他趁着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打扰人家，不是自找没趣吗？他本打算要走，刚要转回头来，正好看到王志高扭过了头来，注视着他这边。看来是也看到他了，赵东阳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笑着招了招手：“王哥好。”

王志高沉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两人就此沉默不语。赵东阳也不是那种会暖场的人，王志高更是沉默寡言的。时间似乎都停滞了。赵东阳飞快地转着大脑，思考着接下来要说点什么，最终想到了那句非常好用的中国式问候。

“王哥，晚上吃饭了吗？”

王志高又是点了点头。

“吃了。”

总算气氛好了一点。

“王哥，你是要去坐公交吗？”

“不是。”

王志高边说，边抬起脚往前走。赵东阳赶忙跟上。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赵东阳想缓和气氛，又问道：“王哥，你是住公司附近吗？”

王志高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

赵东阳尴尬极了。王志高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加快步伐，拂袖而去。

得，这还没开始请教呢，先把人给得罪了。这他哪里还好意思继续跟过去，别去自找没趣了。赵东阳悻悻地回到了公寓。

正开门，吴雪也恰好刚回来，两人碰了个面。

“小雪，有空没？下楼喝点东西？”赵东阳想和好友诉说下心事。

“你等我下。”吴雪开门把包放进去，这才关门出来。

两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厅，赵东阳请吴雪喝了杯黑咖啡，自己要了杯拿铁。两人坐在高脚桌前，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

吴雪略带兴奋地说：“小阳，你知道吗，就在前些天，我国自产的6英寸碳化硅MOSFET晶圆产品在新片区发布了，这意味着我们打破了这方面的技术空白。我们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又强了一步。”

赵东阳不懂这方面的技术，他好奇地问道：“小雪，这个晶圆在应用方面有什么例子吗？”用现实举例，对于外行来说，这是最简单易懂的方法。

吴雪一只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举着咖啡杯，微微侧目看着赵东阳，那喜悦和骄傲的神色溢于言表：“使用碳化硅晶圆在新能源车上，电池的续航里程可以提高5-10%，电车的续航问题可是至今无法普及的主要原因之一，我相信随着我国的技术越来越先进，电车的时代一定会到来。另外，在新能源方面，光伏发电领域。使用碳化硅工艺器件的光伏逆变器，可以大幅提升效率，尤其是能耗上面，能降低50%！”

赵东阳大概明白了吴雪激动的原因，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也是为好友感到高兴。这好比如果有一天，长效胰岛素真正来临以及口服胰岛素研发成功，也会让他兴奋一样。

他端起咖啡，与吴雪碰杯祝贺：“小雪，我们会亲眼看到这个时代的巨变。”

两人边喝边聊，又说了说最近在职场上的见闻和感受。赵东阳渐渐说起了王志高的事情，他将今日遭遇细细与吴雪道来。吴雪侧耳倾听着。

待到赵东阳说完，吴雪娓娓说道：“小阳，听你说完，如果这个王志高真如你所说，是个专攻技术的人，又沉默寡言的，那么很有可能是个慢热的人，你需要慢慢走进人家的内心，人家才会真心实意地教你。着急可不行。”

“小雪，我们想到一起了。今天的事确实是我唐突，也怪我，正撞上了人家正不开心的时候。”

吴雪笑道：“咱们和人家学本事，总要脸皮厚一点才行。职场不比学校，人家没有义务白教咱们呀。”

对于吴雪的话，赵东阳是双手同意的。可是厚着脸皮岂是说到就做到的？

窗外华灯初上，行人在暗黄的灯光下穿梭而过，真实又虚无，犹如空幻的梦境。赵东阳将奶盖刺破，纸质吸管直探杯底，他猛地吸了一大口，冰凉而又苦涩的咖啡顺着他的食道流下，舒服而又刺激。

赵东阳初战便铩羽而归，也可以说是未战先败。经历了王志高的呵斥后，两人再次在实验室相见，赵东阳不知对方什么感想，可是自己却有些尴尬。他从王志高的神情中看不出异常来，因为此人平日本就板着一张脸，与现在无异。

赵东阳热情地与王志高打了个招呼，王志高点点头。二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

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赵东阳翻看着昨天的工作记录和今天的工作安排，闲暇之余，他瞥了眼沈凌霄。她正在忙自己的事情。可能是她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赵东阳正要开口，没想到沈凌霄学着昨天赵东阳的样子，耸了耸肩，低声说：“下班再说。”

看着沈凌霄故作深沉的样子，赵东阳差点笑出声来。他回忆着昨天沈凌霄的样子，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中午吃饭，赵东阳与沈凌霄鱼贯而出，去往食堂。

“是不是吃瘪了？”沈凌霄坏笑着问。

赵东阳苦笑着点点头。

“就知道，他那个人可不好打交道。”

“其实请教其他人也行。”

“哎呀，要学就和最优秀的人学，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