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扇门

张琛言清楚地记得这个柜子，当初罗德里戈就是藏在这里面躲过了阿迪亚。那时他从屋外进来，低声呼唤了几遍之后看到罗德里戈从柜子里钻出来，罗德里戈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惊喜，张琛言明白那是因为罗德里戈信任自己，他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但罗德里戈已经把自己当作了同伴。

张琛言在罗德里戈的身上看到了那种让他感到震撼的赤诚之心。

是的，就是震撼。

在那样一个不稳定的时代，人类面临自然的重创，不得不接受诸多分别，为了活下去尔虞我诈，有人还想从中作梗……罗德里戈却像是一个异类一样，他仍旧愿意相信，愿意付出信任，愿意尽自己所能研究，踏实钻研学术。

或许就是因为格格不入，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结局吧。

张琛言环顾四周，这里的内部结果的确跟他之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这被装成了一个居家住宅的模样，就像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大房子，没有了那一间间的器材室，也没有了他曾经住过的小宿舍。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被推倒重建过，只是0810查不到有关于这方面的任何资料。连0810都查不到的资料，只能说是有人故意隐瞒。

当然，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张琛言可以确定，他来过的地方就是这里，不仅仅是那个柜子，还有很多摆设他都十分熟悉，他也明白之前评论中的那些老旧仪器究竟是什么了……

这里的确是人类历史博物馆，但人类的历史太漫长了，怎么可能被这样一间小小的房子囊括住？但他也的确包含了一小部分人类历史，一小部分张琛言无法去定义的历史。

对于历史的长河而言，这部分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可对于某个人或者某个阶段来说，这部分又的确举足轻重。

“查到了吗？这栋房子的主人？”张琛言开口问道，“可能不是直接显示，但你可以查一查这栋房子的主人是否跟罗德里戈或者玛格丽，亦或者阿尔弗雷多有关系，他们的亲人、朋友之类的。”

片刻过后，0810摇了摇头：“目前没有任何信息显示跟这些人有关，但房主的确有一个在科研领域工作的亲戚，名叫阿迪亚。”

听到这句话，张琛言彻底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阿迪亚，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考虑过这个人。

为什么？缅怀吗？

张琛言觉得不可思议，他不会相信这是出于缅怀，毕竟在他看来，与其去缅怀，不如当初不要残害。

亦或者，把这当作胜利的勋章？

不过，在见识了这么多之后，张琛言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或许正是因为看得多了，听得多了……张琛言现在已经能够将自我对于事情的处理方式变为接受并理解，接受但不理解，理解但不接受这三种。

如果放在过去，张琛言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十分矛盾的状态，但正是因为种种经历让他明白了，人类本就是一个极其矛盾的生物，你并不能要求所有的事情都如你想象般的那样合理，也不能要求一切都按照你的想象去发展，甚至有时候所谓的和解，并不是你选择要不要和解，而是你必须或者说不得不进行和解。

因为唯有和解，才能生存。

唯有和解，才不至于对这个世界太过绝望。

在这一点上，0810显然要比张琛言更加通透一些。或许是因为AI的特殊性，张琛言从未见过0810为某件事情痛苦纠结。对于0810来说，遇到问题就去解决它，如果现在无法解决，那就想以后要怎么解决，通过提高或者改变什么，让自己拥有解决它的能力。

这栋房子里或许还有许多的惊喜在等待着张琛言，他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他有预感，他已经接近终点了。

在这里，他将跟樊笼有最后一次交锋。

张琛言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0810说道：“往里走走吧，各个屋子都看一下，说不定会有其他发现。”

0810点点头，指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对张琛言说道：“好，你往左，我往右，我们分头查看。”

说完，0810便率先向着右边走去。

这栋房子以客厅为中心，分为左右两边。简单地目测一下，两边应该都是起居室式的房屋。0810提出的方案的确是比较高效的，这里房间多，他们又是两个人，没必要扎堆在一起，分开搜查或许能更快找到有用的信息。

可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的确也让张琛言感觉到了不适。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不久之前他才跟阿尔弗雷多说过同样的话。然后，迎来了一个谁都不想的悲惨结局。

张琛言以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讲究。可现在这些似乎已经变成了他下意识的一种反应。

张琛言试图用一种尽量科学的方式去解释自己现在的这种变化，或许这是创伤应激综合症？

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现在好像也不重要了。

张琛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不要多想，迈步向左边走去，不远处就是第一个房间，按照张琛言的猜想，这里应该是一间书房。

可让张琛言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推开房间门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惨死在他面前的罗德里戈。

没有任何悲伤的氛围，罗德里戈看见张琛言的第一反应是露出惊喜的笑容，就好像张琛言当初看到藏在柜子里的他时那样，不过这一回没有紧迫感，没有威胁，只有最真诚的惊喜。

陪在罗德里戈旁边的则是阿尔弗雷多，张琛言还记得曾经阿尔弗雷多一直想要跟自己交换，他羡慕自己能够成为罗德里戈的助手。

看现在的样子，似乎他的愿望成真了。

张琛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却不忍心去打破。

因为，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