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正义之名

审判到来的那一刻，张琛言以为自己会哭，但意外的，他竟然格外平静，他的内心无限悲凉，但表达不出来一分一毫。

他静默地看着被绑在绞刑架上的罗德里戈，看着他悲悯地接受人们的愤怒和那些无端的指责。

“为什么是他？你们认识他吗？”阿尔弗雷多大声嘶吼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他是开拓派的新星，你们或许不认识他，但以后他会创造出更多毒害你们精神的东西，比之前更可怕，比之前更厉害！”阿迪亚厉声喝道，“你们希望再经历一次驱逐吗？被地面驱逐，被光明驱逐！”

“对，阿迪亚大人说得对！”

“没错，是他让我们堕落的，必须杀了他！”

“要把灾厄彻底扼杀在摇篮里！不给他成长的机会！”

……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切，即便是樊笼恐怕也做不到。

张琛言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他的眼眶生疼，却流不出一滴泪来。他静静地看着这场人间悲剧，看着这场人间闹剧！

阿尔弗雷多还在徒劳地挣扎着，试图为罗德里戈辩解，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滔天的讨伐声中。阿迪亚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在迎接属于他的胜利。

张琛言望向阿迪亚，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

可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的脸上只有得意，只有兴奋。

阿迪亚伸了伸手，周围瞬间安静下去，那些疯狂的簇拥者望向阿迪亚，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是时候动手了！”

“这伟大的时刻，理应由我们一起见证！”

“在这里为美好明天奋斗过的每一个人，都是未来的英雄！”

“你们将恶魔扼杀在摇篮里，你们在唤醒堕落的人类！你们就是救世者！”

随着阿迪亚的话音落下，周围又陷入了狂欢。他们大声地怒吼着，不顾一切地发泄着。

“杀了他！”

“快点杀了他！”

“动手！动手啊！”

……

张琛言被这些人挤在外面，他连靠近罗德里戈都做不到。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用见证者的目光送罗德里戈最后一程。

从始至终，罗德里戈没有任何反抗，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可以质问，质问那些无名的恨意，质问曾经的同僚，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静静地接受，拥抱死亡。

直到最后，他都是体面的。

没有涕泗横流的场面，没有撕心裂肺的怒吼，没有不甘不愿的挣扎……

十几分钟前还鲜活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明明他们说好了一起逃走的，明明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可为什么会是这样……

张琛言明白，罗德里戈走得很平静。

多么可笑，在一个如此不平静的疯狂环境中，那个被惩处的人走得格外安详。

“你们都是凶手！”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愚民！一群蠢货！”

阿尔弗雷多大声咆哮着，这一刻他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他向着阿迪亚冲了过去，分明是打算以命相搏的架势。

张琛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他无法阻止罗德里戈的离开，但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帮阿尔弗雷多，那个有些胆怯，有些固执的大男孩。

这一刻，他的胆怯完全消失不见。张琛言完全不敢想象，一个之前那么想活着，那么害怕被送回Matilda的人突然会变得如此勇敢。

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张琛言跌跌撞撞地往里挤，那些人都太疯狂了，他靠近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阿迪亚身边一直都有安保人员，阿尔弗雷多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他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被甩到一边，狼狈又落魄。

“你为什么要站在恶魔那边？”阿迪亚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同情，随后他又摆出一副大度宽容的模样，“我相信，你只是被恶魔蛊惑了，只要你悔悟，我们都会原谅你。”

看着阿迪亚这副虚伪的模样，张琛言恶心得想吐。事实上，他也不仅仅是想，而是真的开始一阵阵的干呕。

他试图冲进去，试图拉起阿尔弗雷多跑。

至于跑去哪里，张琛言现在也没有头绪，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离开就够了。

可是他连靠近都无法靠近，他一次又一次被人群挤了出来。安保人员和阿迪亚当然看见了他，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享受地看着这一切。

“只要你愿意道歉，愿意悔悟，我们都会原谅你。”阿迪亚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阿尔弗雷多，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同时轻蔑地望了一眼罗德里戈的尸体，故作夸张道，“难道你真的想跟恶魔在一起？”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在听完阿迪亚这番话之后，阿尔弗雷多瞬间暴起，不过他并没有以卵击石，再次袭击阿尔弗雷多，而是狠狠地撞向罗德里戈尸体旁的墙上。

原本疯狂的大厅突然安静了，安静得落针可闻。

张琛言呆在了原地，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就是阿迪亚想要的结果吗？应该是的。

他除了片刻的震惊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是早已料到，也有可能是满不在乎。

张琛言一步步后退，他觉得这里的人太可怕了，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群疯子？

他们没有理智，没有理智却自认为掌握了真理！

张琛言想离开这里，他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如果疯病会传染该怎么办？他可不想沾染上这种东西！

“罗德里戈先生！”一声惊呼传来，张琛言回头，看见了神色慌张的玛格丽小姐。

他从未见过玛格丽小姐如此狼狈的模样，他在那个嚣张高傲的女人眼中看到了一片死寂。

“他死了吗？”玛格丽小姐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

张琛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愿回答。

“是谁杀了他？”玛格丽小姐望向张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