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里戈

对于张琛言和那个人来说，只要能不回Matilda，别说是听玛格丽小姐说几句教导，就是让他们听玛格丽小姐念叨一整天，他们都愿意。

然而，当玛格丽小姐真的开始讲之后，两人才发现他们还是太过年轻了。

玛格丽小姐先讲的是旁边那位兄弟要跟的人，具体的内容从那人的工作习惯到生活习惯，事无巨细，甚至就连对方一般几点起床没有起床气，咖啡要加多少糖，水温比较喜欢多少度都讲了。

旁边那位兄弟也是从一开始的倾听到后面拿了一个小本做笔记，等到玛格丽小姐全部讲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旁边那位兄弟也记了好几页纸，张琛言甚至还看到他甩了甩胳膊，明显是手都写酸了。

“阿迪亚大人既看重助手的能力，也非常讲究细节，我刚才跟你说的东西，希望你全部记住，不要出现什么漏洞，毕竟阿迪亚大人是个十分挑剔的人。”玛格丽小姐叹了口气，“坦白说，你是他换的第三任助手了。嗯……你应该知道，我们来地下城还没多久。”

此话一出，旁边那位兄弟的表情顿时不太好，毕竟谁都不想碰到一个难伺候的主，偏偏事实摆在眼前，他想不接受都不行。

“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被换掉，会去哪里啊？”旁边的兄弟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些……我的前辈们，他们还好吗？”

“他们可能不太好。”玛格丽小姐也不绕弯子，“如果被换掉，就会跟刚才的那些人一样，被送回Matilda，然后再由Matilda那边的工作人员进行重新分配，虽然我不确定会被分去哪里，但就我所知，所有的待分配地点中，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即便过去一直说玛格丽小姐是个虚荣的人，但此刻对于玛格丽小姐说的话，张琛言还是十分认同的。显而易见，这里不是一般的好，而是非常的好。

即便放在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也是如此。

旁边的兄弟现在已经快哭出来了，他刚刚还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幸福模样，这会儿完全是打回原形。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张琛言也是压力山大，因为不太确定会面对什么样的人。

张琛言十分认清现实地先去拿了一支笔和几张纸，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奋笔疾书。他刚才看了半天的戏，现在也轮到别人看他的戏了，旁边那个兄弟此刻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张琛言深吸一口气，对着玛格丽小姐说道：“我准备好了，您可以开始讲了。”

“罗德里戈先生脾气很好，你不要欺负他。”玛格丽小姐说完之后看向张琛言，一脸的疑问，“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还要拿笔记吗？”

张琛言拿笔的手僵在那里：“就没有别的了吗？比如他的生活习惯和他的工作习惯？或许他不喜欢助手说话的声音超过60分贝？不喜欢我用左手递东西？需要我称呼他位尊敬的罗德里戈大人？”

玛格丽小姐耸了耸肩：“他愿意让他喜欢的人称呼他为罗德里戈先生，这个算吗？至于你说的其他内容，我们都不清楚，他之前从来没有说过需要助手，他总是喜欢亲力亲为，他不仅学识高，而且脾气教养都非常好。当然，我没有说阿迪亚大人脾气教养不好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性，我只是觉得罗德里戈先生在这一点上比较特殊。”

张琛言有些意外，也有些庆幸。

不错，至少樊笼给他选了一个简单模式。

至于旁边那位兄弟……张琛言看了看他密密麻麻的几张笔记纸，确定他开启的是地狱模式。

张琛言感觉旁边那位兄弟的怨念都快通过空气传播了，可谁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毕竟是一个有外挂的男人啊！更何况，他的外挂非常强，名字叫樊笼。

“那个……玛格丽小姐，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张琛言主动催促道，他感觉如果再不过去，旁边那位兄弟很有可能会跪下来求他，想要跟自己换伺候的人。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还是早点把事情定下来，以免发生什么变故。

玛格丽小姐点点头，对着旁边那位兄弟说：“我们先去找阿迪亚大人，他那边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一些，别让他等太久。”

那位兄弟叹了口气，认命道：“好。”

对此，张琛言自然毫无异议。他们三人从这边出来，直接上了楼，那边的讨论显然已经结束，大家也都回了自己的房间或者工作室。按照玛格丽小姐的说法，阿迪亚大人在房间，罗德里戈先生在工作室，她要分别把他们送到两人身边。

站在阿迪亚大人房间门口，玛格丽小姐再一次低声确认道：“给你说的东西能记个大概吗？虽然不用完全记住，但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很重要，有关于生活的部分你要不要再看一次？毕竟他现在房间，一会儿大概率也不会再去实验室了，你可以用晚上的时间记住工作的部分。”

张琛言旁边的兄弟点了点头，又临时抱佛脚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读了一遍，然后才对着玛格丽小姐点头，由玛格丽小姐敲响房门带着他走了进去，在这个过程中，张琛言一直站在门外等待。

事实上，玛格丽小姐猜测的没有错，即便只是领个人进去，玛格丽小姐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据玛格丽小姐后来自己所说，阿迪亚大人对那个人提出了许多关于自己生活习惯和工作习惯的问题，进行了一番小测验，在这么短的记忆时间内，那个人的正确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阿迪亚大人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只说再看对方的后续表现。

听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个结果，张琛言表示很是佩服，即便是他自己，可能也拿不到这样的成绩，倒不是说这里面有多么高深的学问，只是那些点都很碎且很细，要记忆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进行记忆。

送张琛言去找罗德里戈先生的时候，玛格丽明显轻松了很多，她还跟张琛言聊了一些自己对罗德里戈先生的敬佩，以及两个人并不多的交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个消息——我喜欢他！

张琛言不是傻子，更何况感情的事情本就是旁观者清，玛格丽小姐的崇拜和爱慕之情毫无掩饰，他又怎么可能不懂，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明显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纯粹是玛格丽小姐的单相思。

张琛言跟着玛格丽找到对方的时候，罗德里戈正在工作室里记录什么东西，他看到张琛言先是礼貌地一笑，然后又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罗德里戈。”

“我叫张琛言，请多多关照。”张琛言也毫不怯场，大方回应。

“你来得正好，刚好我有事情想要请教你。”罗德里戈冲着张琛言笑道，然后又对着玛格丽小姐说道，“谢谢你帮忙引路，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简而言之，这句话的主要意思就是：我们要开始忙了，你也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玛格丽小姐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跟罗德里戈聊几句的，见状也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

张琛言轻叹一声，默默腹诽道；这差别，不想在阿迪亚大人那边待着，却被迫待了许久，想在罗德里戈先生这边留着，却话都没说两句就被送客。

玛格丽小姐离开之后，罗德里戈直接将张琛言带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而他的工作台上摆放的正是自己之前画的图纸。

“抱歉，今天的时间有些紧，我有一些细节没太听明白，不知道你可否再给我讲一次。”罗德里戈说话很温柔也很谦虚，丝毫没有倨傲和自大的感觉。

“乐意之至。”张琛言笑道。

没有半分的刻意应和，跟罗德里戈这样的人沟通，就是会觉得很愉快。张琛言甚至觉得，虽然是他在分享，但真正享受的人也是他，因为听了玛格丽小姐的介绍，得知了罗德里戈先生的成就，张琛言觉得自己能跟他沟通就是一件非常荣幸且值得骄傲的事情。

只是张琛言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样一位做了贡献且人品过硬的学者，自己却从来没有听过？他甚至没有在书上看过这位学者的名字，反倒是那位阿迪亚大人，张琛言想起来自己在学习相关知识的时候，有看过这个名字。

嗯，就是看过名字，但和真人对不上号，毕竟谁能想到他有这么多的讲究？书上也不会写他喝咖啡要放多少糖这样的东西。

张琛言尽量细致地给罗德里戈讲述了有关于R城的设计，但R城毕竟不是一个小城，张琛言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讲到所有的内容，他的细致也只是针对一些特色或者重要的设计点。

在此期间，罗德里戈一直听得很认真，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有的时候惊讶，有的时候疑惑，有的时候点头赞同，有的时候蹙眉沉思……

张琛言觉得这样的罗德里戈十分可爱，这完全就是一个单纯且专注的年轻学者，喜怒形于色，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但对于自己的研究领域却有着无穷的好奇和探索欲。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们真的能做到吗？”罗德里戈开口问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说的不是全部。其中一部分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到，但还有另外一部分……我觉得短期内是无法实现的，而且你还要考虑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联盟会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

张琛言当然明白罗德里戈这话是什么意思——科学是没有边界的，但科研有。

针对罗德里戈的问题，他一个一个回答道：“首先，我们真的能做到，我们真的能做到我说的全部。只是，这需要时间，最少需要十几年。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你应该相信人类的创造力，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人类的潜能是无穷的，是需要被激发的。就像你说的，这在短期内无法实现，但人类短期内也无法离开地下城不是吗？”

罗德里戈点了点头：“虽然我还是觉得有点儿理想化，但我愿意对未来报以美好的期望。”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也就是联盟会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张琛言思考了一下，随后才开口说道，“其实联盟不论是从管理模式上来看，还是从目前颁布的具体规则条例上来看，都处于发展初期。在此之前，人类不是不需要，而是没有那么迫切需要一个类似于联盟的存在，我们生活在各自的国家领土内，跟和自己一样肤色，与自己用同一种语言的人沟通交流，国家与国家之间需要各种往来，有的是贸易往来，有的是经济援助，当然也会有纷争，会有摩擦冲突，但这些都跟目前的情况不同。即便是出于被迫，人类现在也必须团结起来，共同来打这场生存之战，这也是联盟为什么会存在的理由，但是‘融合’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别说是这么大规模的融合了，就是来自两个国家的人组成一个家庭，这个融合都需要很长时间，从这次地面到地下城的转移就能看出来，联盟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还有很多在摸索的地方，相应的，目前颁布的规则条例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够全面，但是在说到的部分，又过于严苛。”

听到这里，罗德里戈叹了口气：“最近大家都在讨论科研风向，为此已经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

“联盟会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精力去思考哪里不完善，也还没有遇到足够多的案例，而对于已经想到的部分，为了追求效率，他们目前只能选择一刀切的方式。”张琛言笑道，“我说得可能有些太抽象，我可以举一些例子给你听，说不定听完你就明白我在表达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