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

今晚，大家异常乖巧，不仅是张琛言所在的房间如此，其他房间更是如此

有了今天那颗子弹的威胁，即便是喜欢找事的吊梢眼和圆脸胖子也不敢造次了。毕竟越是狡诈的人，越是惜命。

经过昨天的沉淀，大家也对这里的环境逐渐适应，虽然还是感觉十分难受，但明显不会再因为环境问题产生抱怨了。相比于在这里受的苦，大家更担心自己的未来。

或许是因为昨天没怎么睡的缘故，这一宿张琛言睡得格外沉，等到再次被赵晨曦叫醒，已经到了放早饭的时间。

仍旧是没有任何期待的面包，张琛言囫囵吞下之后对着赵晨曦说道：“等出去之后，我一定得想个办法挣钱，吃顿饱的。”

赵晨曦嘿嘿一笑：“我不像你这么麻烦，等今天放我们出去，我就去找我老婆跟孩子，说不定他们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我了。”

所有人都以为下午也会在煎熬的等待中度过，但临近上午十点左右，突然来了一批身穿防护服的人，他们将这里的每个人带去做身体检查。

无论是否愿意，这些检查都不能逃避，因为会有专门的安保人员在旁边“协助”。

说是“协助”，其实就是胁迫。

张琛言没有反抗的理由，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看着那些人抽血，对自己的身体扫描，然后打出一张张报告。

他可以肯定，这些报告必然有其他的用处。现在处于地下城动用初期，所有资源都十分紧张，医疗资源更是如此，这些人免费给自己做身体检查，总归不可能是出于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

报告往上递交的时候，张琛言匆匆扫了一眼，他前面都快住在医院了，同类型的检查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虽然不明白各种监测和检验的细节逻辑，但看数字是否达标肯定没问题。

就张琛言自己能看到的内容来说，他的身体数据都在合理范围内。不过肉眼可见，这具身体的健硕程度一般，至少跟赵晨曦那样的完全没法比。

被拽着做完各种检查，张琛言又被扔回那个肮脏的小房间。此时房间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神色疑惑。

“他们这是打算干嘛？”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该不会真的把我们拆开卖器官吧？”

张琛言叹了口气，人类的想象力果然是无穷的。这一层，就连张琛言自己之前都没想到。

张琛言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和0810之前没看过类似的新闻报道，以0810搜集信息的能力，他们没看到，就说明没有相关报道，而且张琛言觉得就算Matilda的管理人员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做，毕竟这跟联盟实施人道主义援助的初衷完全背道相驰了，虽然他们现在做得也没多好，但这是原则性问题，重中之重。

再者说，Matilda如果真的有这个打算，大可以找一两个人下手，现在的检查可是大规模全员身体检查，张琛言可以肯定不仅仅是他们这一批，他们之前来Matilda的人以及他们之后来Matilda的人，可能都会被要求做相同的检查，一次性搞这么多的器官，他们能做什么？

现在百废待兴，地下城可不比地面，医疗资源如此稀缺，光是储存都很困难。

最终，张琛言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放心，虽然我一直说不要太乐观，但你们也不至于想得如此阴暗。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赵晨曦听完之后也松了口气：“那就行，只要让我全头全尾的，我就能回家！如果真的把我拆开……那我也没办法了。”

“连你也这么想了？”张琛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然呢？”赵晨曦神色坦然，“人心惶惶，我胡思乱想一下也正常吧？”

张琛言选择沉默，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Matilda究竟打算对他们做什么，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之前南丁格林就已经说过，他们只会在这里度过两个晚上，现在显然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这么说来，这个身体检查大概率跟他们未来的去向有关？

张琛言这边还在思考，突然有几个安保人员从门外走了进来。这还是张琛言他们第一次见到除南丁格林以外的工作人员进入房间，他们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些人是来关心他们的，因此都格外戒备。

这些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纸，张琛言远远看了眼，好像是张表格，前面有名字后面有照片，中间的字太多太小，他一时间没看太清。

还不待他细究，那边的安保人员似乎就已经对照着照片确定了要找的人——两个发色金黄的男人，他们身材瘦弱，此刻正瑟缩在角落。

安保人员丝毫不客气，直接就将二人从人群中拎了出来，动作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即便两个人用力挣扎，但到底是饿了两天，他们的这点力气在安保人员眼中根本就不够看。

直到两个人被彻底带走，大家才惊魂未定地讨论起来。

“他们要被带到哪里去？”

“根本就没商量，没有任何告知，怎么可以这样？”

“昨天那一枪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不是这里的公民，我们恐怕连知情权都没有。”

“太过分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能去告他们吗？还是想想自己吧。”

“是啊，我们也会被带走吗？”

……

最后这个问题让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对于这个问题……张琛言即便不愿意承认，也是猜到了答案的——他们大概率都会被带走。或者说，被处理掉。

果然，没过一会儿，又有两个安保人员走进来，跟刚才一样的操作，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

到了最后，房间内的人数越来越少，安保人员找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见了太多同样的剧情，后面的人甚至连挣扎也没有了，因为知道没有用，所以还不如省一些力气。

这一次，赵晨曦并没有跟张琛言一起被带走。张琛言被抓走的时候，赵晨曦甚至还苦笑着跟他挥了挥手道别，而张琛言也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保重！

张琛言有关于Matilda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塞进一个车厢，这里有几个跟他一样的人，张琛言也见过这些人，他们是同一批的，只是被分在不同的房间。

张琛言没想到大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苦笑了一下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当然，现在也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

张琛言之后，又有三个人被送进来，然后有一个安保人员走上车，对着表格清点了一遍，跟对讲机那头汇报道：“人数齐全，可以准备发车。”

说完，那人便将车厢门一关，在张琛言身边坐下。

车厢四周并没有窗，没有光线透进来，车厢门关上之后，里面的人更是看不清外面的状况，只有昏暗的灯光在勉力维持。那人就坐在张琛言身边，全副武装，目不斜视，满脸都写着“拒绝沟通”四个大字。

张琛言也不打算自讨没趣，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谜底揭开。

其他几个人就不像张琛言这么淡然了，他们互相使眼色，但没有一个人敢开口问。

也有可能是知道，即便问了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坐在张琛言身边的安保人员是第一个动身的，他站起来拉开车厢门，然后对着大家做了个手势，再傻的人也明白，这是在催促大家赶紧下车。

反抗是无用的，反抗可能会被捶，可能会没命，张琛言非常了解这个道理，因此他是第一个下车的，表现得十分配合。

可让张琛言意外的是，他面前既不是什么黑工厂，也不是什么破败小楼，而是一栋很新的楼房。要知道，在地下城建设初期，这绝对算是高等住宅了。

毕竟，根据谢菡的回忆，他们一开始也只是跟其他人挤在一起住，房子是肉眼可见的拥挤和简陋。可这里不同，这栋房子单从外观来说就是精心装修打理过的，想来住在里面的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从楼上下来接引。安保人员依旧尽职地守在旁边，新引路的是一个穿着讲究的女人，她神情高傲，看到张琛言等人的时候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掩住口鼻。

张琛言明白，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定难闻极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把这个女人丢到那样的环境里住两天，张琛言相信她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定要接收吗？他们好恶心。”女人充满厌恶地说道，音量也没有丝毫控制。她不怕张琛言这些人听到，或者说她正想给张琛言他们一个下马威。

“抱歉，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将他们送达这里，我们的使命就已经完成。”安保人员不卑不亢地说道，虽然语气算不上热情，但对比跟张琛言他们，已经好了太多，毕竟安保人员连跟他们说话都不愿意。

女人有些不满：“那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他们不敢跑。”安保人员笃定地说道，“因为他们怕死。”

事实上，的确如此。从下车到现在，张琛言连一点跑的念头都没有，或许是昨天的威慑太大，也有可能是事情还没过去太久，总之张琛言现在心如止水，绝对服从安排。

张琛言望了一眼身边的其他人，发现他们跟自己一样，就差挂个“我很乖巧”的牌子了。

女人嗤笑一声：“行，那你走吧，看着也觉得烦。”

闻言，安保人员转身就走，一秒钟都没多留。就面前女人这惺惺作态的模样，张琛言觉得安保人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职业素养很高的了。

站在门口，女人通过面部识别，大门打开。

让张琛言惊讶的是，楼里居然还有其他的安保人员，怪不得之前那人只负责把自己这些人送到，也幸好他们没有逃跑的念头，不然估计跟昨天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下场一样。

“玛格丽小姐。”

见到女人的安保人员和仆人都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张琛言猜测这个女人大概率是这里管家或者更高级的佣人？

楼里的装潢很西式，这让张琛言有些不太适应，但那位玛格丽小姐显然以此为荣。

也是，在地下城建设初期就能住在这样的楼房里，的确值得骄傲。

这里虽然比不上地面的别墅城堡，但这里就是地下城的“别墅城堡”。

“你们很幸运，被分到了这里。”玛格丽在前面悠悠地说道，“感恩吧，你们比其他人幸运太多了。”

对于这句话，张琛言是认同的。这里干净整洁，张琛言相信这里的主人也不愿意有血迹溅上去。

换句话说，只要不作死，在这里就大体是安全的。

只是，张琛言不明白人员分配的标准是什么？自己何德何能会如此幸运？

“你们一定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被分到这里吧？”玛格丽小姐开口说道。

张琛言点点头，他觉得这位玛格丽小姐在某一刻，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知道自己所思所想。

“回答我啊，你们不好奇吗？”玛格丽小姐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众人。

大家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张琛言最先反应过来。这位玛格丽小姐大概率是觉得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太过无聊，尤其是这种显摆的时候，旁边没有一个跟着应和的，会显得很尴尬，很做作。

虽然自己并不能降低太多尴尬和做作的感觉，但张琛言还是十分上道地应了声：“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呢？”

张琛言大概率是没有演戏的天赋，他一开口，就显得十分刻意，十分狗腿。

好在，玛格丽小姐并不在意，她还是十分“体贴”地回答了张琛言的问题，顺便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因为你们看过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