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法则

赵晨曦拍了张琛言一下：“我都到这个年纪了，再因为这种事哭合适吗？而且我好歹妻子和儿子都进来了，都还活着，他们还有初始功勋值，我有什么资格哭？”

听完赵晨曦的话，张琛言觉得十分有道理。

很多时候，人类的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可能你觉得自己很悲惨，但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有一个比你更悲惨的，那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好像也没之前想的那么绝望了。

这类情况的通用安慰语句是：“你才这样就痛苦了？你知道那个XXX吗？我给你说，他可是……，但你看人家，现在不好努力活着吗？你有什么理由不坚持？”

时间过去了很久，大家的情绪才慢慢平复。赵晨曦转换话题问道：“你有没有听你那个学生说，Matilda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我的重点是，我们能不能挣到钱？”

对于前一个问题，张琛言可以轻松回答，毕竟他在地下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地下城的风光和文化，可对于后一个问题……Matilda的相关历史本就被掩埋过，有关于这批人最后的去向也没有说得很清楚，此刻被问起，张琛言倒是真的有些难以回答。

“国家和种族之间的隔阂变得越来越小，现在主要是联盟在管理一切。疆土的面积你们猜也应该猜得出来，毕竟冰河世纪到来后时间紧迫，大家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来修建拓展，总之地下城的空间面积跟我们在地面时完全不能相比。”张琛言挑着一些能说的东西往外讲，“不过目前是一个百废待兴的阶段，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后期一定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地域面积也会扩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拥挤了。”

赵晨曦有些担心：“这么说来，我老婆和孩子现在过得也不算是特别好？”

“什么算特别好？如果你要跟地面比，那当然比不了，但如果是跟你现在比，那简直要好太多了。”张琛言笑道，“我听学生说，他们有专门安排的房屋，不算宽敞，但也绝不拥挤，而且卫生条件和食物都说得过去，他们有初始功勋值，各方面也比我们硬气一些，至于后期，就看他们自己了，反正在来到地下城的前几个月，他们应该都不用担心。”

听到张琛言这么说，赵晨曦也逐渐放下心来。

“那我们呢？”还是有人忍不住追问道。

张琛言摇了摇头：“我那学生又不像我们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进来的，他自然也不清楚我们未来会被怎么安排。”

张琛言这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大家一时无话。

人在安静下来，尤其是无聊的时候，总会思考一些跟以后有关的问题，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

只要度过今晚，等到明天，他们是不是会被送离Matilda？还是说，他们会被分配到Matilda的其他地方？

那个时候，他们会被安排去做什么呢？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真的可以面对吗？还是……

张琛言这边还算平静，至少他们这个房间内的人感到迷茫，大多会选择内部消化，可旁边的几间就不是这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通过昨晚的事情尝到了激进的好处，下午南丁格林交接班的时候居然有人选择对南丁格林动手。

起初的时候张琛言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有人通知说让全体人员去走廊集合的时候，张琛言和赵晨曦才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

走出房间内，张琛言一眼就看到了一身脏污，脸上还有破损、血迹的南丁格林，显然南丁格林现在的状况十分狼狈。

旁边的安保人员则是一脸怒气，他手中的枪死死地抵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那个男人一脸不屑，但碍于威胁，仍是不得不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安保人员才冷声发话：“刚才有人袭击了工作人员！在这里，不允许犯罪！”

这话说得格外刺耳，明明昨晚才发生了犯罪事件，为什么现在才说这句话？如果这么讲，那昨晚发生的事情又算什么？那个难道就不是犯罪吗？

似乎是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安保人员继续说道：“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受到保护！前提是，这个人登记在册，是地下城的公民！”

听到这里，大家顿时明白了过来。

南丁格林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地下城的公民，她受到地下城法则的保护，可卡桑德拉和那两个女孩不是，或者说，他们这些人都不是……

他们是被抛进地下城的“幸运儿”，虽然本质都是人类，但跟地下城的公民有着明显的区别，如果他们足够努力，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获得公民资格，受到地下城法则的保护。

当然，那也只是如果。

“刚才，有一个地下城的公民受到了袭击！有人在这里做出了犯罪行为！”安保人员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现在，就是惩戒时间！”

话音落下的一瞬，“砰——”的一声，枪响传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个双手抱头的男人直到最后一刻，仍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有任何缓冲，没有任何提醒，安保人员对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抬手，扣下扳机，收枪。

所有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不是威胁，这是展示。

让所有人看到触犯法则的结果，让那些仍怀有小心思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其实早在过来的时候张琛言就已经观察过了，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概率是被吊梢眼和圆脸胖子当枪使了。

他是被推出来的试验品，也是承受结果的背锅人。

这个房间有自己，大家知道的多一些，行事也会谨慎一些，那边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尝到了甜头，觉得大概率不会有人来管，就像昨晚一样，但他们也怕死，想找一个替死鬼去试试水，然后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被推了出来。

张琛言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许诺给了他什么，但从结果来看，他这么做显然是不值得的。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两个人为什么会选择南丁格林动手？这背后有什么打算？

张琛言可以猜得到，他们昨天对卡桑德拉动手大概率是想铲除异己，建立威信，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但他们对南丁格林动手……绝对有其他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很可能跟他们在地下城接下来的生活有关。

不过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打算和想法，这一枪都给予了他们足够的警告。原本那个吊梢眼和圆脸胖子还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现在他们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地下城跟地面不一样，过去适用于地面的法则不再适用于地下城。

这些人自作聪明，总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在强权面前，这种小聪明无异于找死！

“南丁格林，你违反了工作守则，以后不允许再靠近这片区域。”安保人员开口说道，随后就将南丁格林带走。

对此，南丁格林没有任何异议，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在意。她现在完全没了一天前见面时的风采，看样子应该是遭遇了什么严重打击。

张琛言有些疑惑，到底这些人对南丁格林做了什么？

看过报道之后张琛言才明白，像南丁格林这样的工作人员有多难得。也正是因为难得，所以张琛言更觉得利用他人的善良去伤害他人这一点十分可恶！

安保人员带着南丁格林离开了，走廊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然没有人敢先说话，

地上的尸体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机缘巧合，总之尸体看向的方位正是吊梢眼和圆脸胖子所站的位置。

“去去去，给他转个方向。”吊梢眼推了推旁边的圆脸胖子，“都死了还吓人，真不安生！”

“我才不去呢，要去你去！”圆脸胖子一脸的不情愿，很明显他自己也被吓得不轻。

“又不是我让他去打那个南丁格林的，是你跟他说的。”吊梢眼撇了撇嘴，不想担这个责任。

“是我去说的，但主义又不是我出的。”圆脸胖子也不甘示弱，“谋划的人是你吧？说那个南丁格林不会反抗的人也是你吧？最后使眼色让动手的人还是你吧？”

吊梢眼顿住了，憋了半天扔下一句：“那如果真的成了，你不分一杯羹？当时是谁说要她的钱和她的房子的？是谁说白捞一个老婆还顺带可以占有她的一切？”

圆脸胖子根本不怕听这些，他冷笑一声：“哼，反正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紧接着，两个人谁都不理谁，各自背过身去。

最终，还是来收尸的工作人员打破了这份沉默。

“站着干嘛？都回去！”工作人员一边将尸体装进黑色的大袋子，一边开口斥道。

这些人在温柔的南丁格林面前耀武扬威，真的碰到了这种不讲情面的工作人员，反而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其他人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还好我们听你的了。”之前领头想闹事的人也心有余悸地说道，“这里是真不拿人命当人命啊。”

“准确的说，我们的人命，不算命。”赵晨曦开口纠正道。

“对于地下城来说，我们是多余的一部分，地下城没有义务来帮我解决麻烦，甚至在地下城的人看来，可能我们本身就意味着麻烦。”张琛言缓缓开口，“我们的内斗，他们不会管，因为在他们看来，为此浪费一颗子弹都是不值得的，但如果涉及到了地下城的公民……那他们就会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让我们知道，什么叫法则，什么叫底线。”

听了张琛言的话，其他人都沉默不语。他们知道，张琛言说得没错，虽然这话刺耳难听，但这就是事实。

“非常庆幸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和平共处，作为短暂共处过的人，我可以奉劝大家一句，行事做事千万谨慎，不要自作聪明，如果拿不准，可以怂一点，老实一点，但千万不要去试探，毕竟命是自己的，而且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张琛言想帮助这些人，但也明白自己力量微薄，而且这里的一切都由樊笼掌控。樊笼让他做见证者，可不是让他做改变历史的人，所以张琛言此刻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谢谢。”赵晨曦拍了拍张琛言的肩膀，显然他个人是愿意领这份情的。

剩下的人也接连道了谢，只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沉重，毕竟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太过明显，他们原本以为的地下城生活虽然不是和在地面时一模一样，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连能活多久都不清楚。

这里甚至还有人想过，就算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联盟总归不会让自己饿死，会负责自己接下来的一生，可就在刚才，那声枪响打破了所有幻想。

联盟可以不管，联盟也不会负责。

晚餐照例是牛奶，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大家感觉又累又饿，但有总比没有好，赵晨曦喝完牛奶才对张琛言开口问道：“是不是后面我们连这个也没有了？面包、牛奶……”

张琛言点点头：“原则上，是这样的。想要，就得付出，就得证明自己的价值，赚取功勋值，然后使用功勋值购买。”

赵晨曦听完之后没吭声，他对此倒也不算是特别担心，毕竟他在这里有妻子和孩子，如果他能赚取功勋值自然最好，他也想给妻子和孩子更好的生活，如果不能，他也非常有信心，妻子和孩子总归不会说不管他，他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吃不上饭。

当然，这只是此刻赵晨曦的想法，就连张琛言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