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

听了张琛言一席话，除了为首的男人还在苦苦坚持，其他几个人都有些动摇，本来就是刚组建的小队，大家彼此之间也毫无信任可言，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会挑弱者下手的，本身的品德也不用有所指望。

综上种种，彼此之间的间隙显露无疑。

相比于这边，那边的四个女生竟是褪去了之前的害怕，对面不能团结，她们这边却可以，现在她们四个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绑在一起还勉强够看，如果分开，更容易被欺负，而且有了张琛言的仗义执言，她们也知道身边的人不都是那么冷漠，心中也多了几分勇气。

“相比较而言，那边是不是干净点？刚好够躺一个人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谁眼疾手快。”其中一个女生开口说道。

“是啊，我们不也是抢的吗？这种地方就是先到先得，慢了就会被别人抢走。”另外一个女生听到之后立马帮腔道。

果然，他们话音落下，六人小分队中就有一个动了心，立马跑过去占了位置。

这块地真的不算干净，但这里也没什么干净的地方，所谓的干净全靠对比，张琛言和赵晨曦之前找的位置是这样，现在这个男生坐的位置也是这样。

有一个人脱离队伍，其他人也起了心思。

“你他妈！”为首的男人顿时怒了，眼看着就要动手，但他看了看四周，显然没有人愿意帮助他。放在平时，即便是打起来也无所谓，胜率反正是五五开，但现在可不一样，按照张琛言的说法，他们受伤治病都很麻烦，那个当做代币的功勋值，他们可是一分都没有。

能熬到现在十分不容易，大家都格外惜命，没有人愿意做无谓的牺牲，伸出去的拳头停在半空，又被男人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见状，其他人也各自找地方坐下，最后反而把最脏最差的一块地方留给了为首的男人。

张琛言算了下时间，从权威建立到权威被打破，整个过程还不到二十分钟。

放在之前，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这件事情也不会被这么轻易解决，往小说是打一场，往大了说估计能出人命。可现在不一样，环境不同，情势不同，导致的结果自然也不同。

看到这样的场景，旁边的赵晨曦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没人想爆发冲突，赵晨曦也不想，这跟强弱没有半分关系，只是因为人类本身也是一种动物，知道趋利避害。

房间本来就不大，经过刚才那件事，房间内的氛围压抑得可怕，就好像一个随时都会点着的炸药桶。张琛言明白，刚才的事情看似被“和平”解决，但却还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让大家的戒备心都指数级上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早在进来的时候，张琛言也早就已经预测到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别人怎么样都不重要，他只要管好自己跟赵晨曦这个临时队友就够了，至于其他的……就像刚才一样，能帮他一定会帮，但如果真的帮不了的，他也只能说句抱歉。

临睡觉前，有一个工作人员来送了一次牛奶。

不过这个工作人员并不是南丁格林，看样子应该是专门负责食物分配的，而且他送餐的方式真的就只是扔在门口，然后敲了敲门，跟房间内的人没有任何沟通。他们出去的时候，工作人员甚至已经转身离开了。

幸好，这次的牛奶刚刚好有二十盒，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大家都又饿又累，张琛言实在是不愿意面对任何突发情况。

总共二十盒，也就不存在争抢的问题，无非是谁先拿到谁后拿到，大家也都维持着做人的体面，没有多拿。当然，也有可能是张琛言之前的话仍旧在起作用，因为一盒牛奶发生什么冲突，实在是太过不划算。

张琛言和赵晨曦也不着急，两个人排队在最后领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牛奶。其实张琛言不是很喜欢喝牛奶，但是肚子的饥饿感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这一刻，他终于相信了谢菡的话——哪儿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吃，都是饿得轻了！

张琛言现在非常饥饿，平常连看到都不想看到的牛奶此刻在他口中成了珍馐美味，可尴尬的是，喝完牛奶，饥饿的感觉并没有好转多少，反而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张琛言望向旁边的赵晨曦，赵晨曦同样是一副担心的表情：“你说，我们明天能吃到啥？现在牛奶估计都变成奢侈品了。”

张琛言点点头，地面的人向地下迁移的时候，张琛言还没有出生，他仍旧在谢菡的肚子里，往后的几年，因为年龄比较小，他也没有什么记忆，但是他看过历史，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事情的大致脉络。

“一部分适合家养的动物以及没有被感染的动物都随着迁移被带到地下城了，不过的确数量不多，目前能给我们按照人头提供牛奶已经很好了。”张琛言诚恳道。

地下城初期的生活非常难熬，也是到了后面几年，随着各方面发展的复苏，一切才变得好转起来。

“所以我才担心明天啊。”赵晨曦叹了口气，“坦白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排队又站了那么久，上面冷，消耗本来就大，现在感觉都快饿死了。”

张琛言虽然对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了解不多，但是按赵晨曦的说法，这具身体的主人跟赵晨曦的情况应该差不多，不然张琛言也不会感觉这么饿，那一盒牛奶就像是把他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一样。

“再忍一忍吧。”张琛言开口说道。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这些人从踏入地下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要忍的就不是这两天，对于其中的有些人来说，后面的每一天，都需要忍耐。

赵晨曦压低声音靠近张琛言：“我主要是担心再出现什么状况，到时候连力气都没有，真的打起架来，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张琛言当然明白赵晨曦的意思，不过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比较乐观：“我看了，我们这边有点儿挑事天赋的，也就是刚才那个带头抢位置的，除了他之外，其他的都还算好，顶多是有那个想法，但大概率没那个胆子。再说了，我们没力气，他们就有力气了？大家都是一样的。”

赵晨曦看了看张琛言，笑道：“看人还挺准。”

张琛言跟着笑了笑，没有吭声。他非常了解自己的性格，外热内冷。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不会主动跟别人产生矛盾，也不会挑事，周围的同事都觉得他脾气好，性子温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不喜欢社交，相比于跟人沟通，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观察、思考，因为他的性格问题，谢菡曾经还焦虑了好一阵子，总觉得是因为缺少父爱导致张琛言有些过于早熟。

对于性格早熟这一点，张琛言是承认的，但他却不觉得这是因为缺少父爱，毕竟谢菡给他的爱足够多，他也体谅父母当初的选择，感恩父亲对自己的付出，他不想谢菡再因此愧疚，而且他觉得，一部分的性格是与生俱来，这跟后天的感情没有什么关系。

相比于说这是缺陷，在张琛言的眼中，这更像是天赋，他从小看人就很准，对人和事物的敏感度特别高，这也导致他在后来处理一些人际关系时，能够更加冷静应对。

喝完牛奶，也就到了入睡的时间，期间大家不出意外地因为上厕所的问题闹了些不愉快，只有一个又脏又差的洗手间，却有整整二十个人，怎么想都知道肯定不够用，自觉一些的会尽量缩短使用时间，但还有那些不自觉的，就需要别人催了。

当然，还有那种故意找事的，就破罐子破摔，直接就地解决了。

这种事要放在以前，肯定会有人站出来指责对方不道德、不文明，但是现在……道德和文明的定义究竟是什么？在这种环境下，道德和文明的标准是不是也发生了改变？

整个房子已经臭气熏天了，其实也不差这一点，而且搞这些的人本来也是自作自受。

此刻张琛言真的有一种自己被圈养在猪圈里的感觉，他过去的体面被完全踩碎，扔进了旁边令人作呕的便厕里。

这里没有人清洁，估计也不会有人愿意来清洁。他们是幸运儿，是从被遗弃者中挑选出来的幸运儿。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人们也逐渐安静下来，有的太累了，也顾不得许多，就直接睡着了，还有一些怎么都无法忍受，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琛言自然属于后者，难闻的气味，没有尊严的煎熬，以及对明天的担忧……谢菡这几年把他养得很好，他没有想过自己会面对这些，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一个心思重的人，想得多了，也就睡不着了。

反倒是赵晨曦，赵晨曦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还打着轻微的小鼾。张琛言此刻很羡慕赵晨曦，但睡觉这事，对于他来说还真不是想做就一定能做到的。

后半夜，张琛言好不容易才有了睡意，可还没等他陷入沉睡，一阵吵闹声就把他惊醒了。

这声音不是从他们这边传出的，而是从通道里传来的，应该是隔壁哪一间出了什么问题。

张琛言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一直心神不定，他知道这种环境十分容易催生意外，没想到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这边，但却发生在了其他地方。

他本以为最少能撑过今晚的，没想到……还是他太乐观了。

张琛言没打算去管，他自身能力有限，也不是什么救世主，更没有圣母心，只是这么一闹，他那刚起来的睡意也一点儿不剩了，他索性闭着眼睛假寐。

谁知，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女人的尖叫和哭喊夹杂其中，别说是张琛言了，就连赵晨曦这样睡得沉的，都被硬生生吵醒了。

“什么情况？”赵晨曦揉着眼睛问道。

此刻，屋子里的人几乎都醒来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能大概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开门去看。

“估计是产生了冲突，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么久了，还没人去管。”张琛言开口说道，“南丁格林不是说有安保人员吗？难道就由着这么发展？”

“我们今天差点儿打起来的时候，你看到安保人员了？”赵晨曦反问，“而且人数多，流动性大，他们本来就难管。当然，我估计他们也不想管。”

张琛言叹了口气，是啊，他们当然不会管，如果会管，也就没有自己后面看到的那些报道了。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屋内的人都坐了起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讨论。

“卡桑德拉！”

“住手！你们都住手！”

“别打了！”

“求你们了，别打了！”

“住手！求你们了！”

“安保！安保人员呢？没有人管管吗？”

……

女人尖叫的声音传来，她的嗓子都喊劈了，但却仍旧没有停止。

“好像不太对啊。”赵晨曦感叹了一句。

张琛言微微攥拳，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你们听到了，是卡桑德拉的名字。”一个女生开口向旁边的人求证，“她是在叫卡桑德拉的名字，对吗？”

“是的，我也听到了，是卡桑德拉！是卡桑德拉！”另外一个女生跟着点头。

紧接着，两个女生就不管不顾地起身冲了出去，打开了紧闭的大门，剩下的两个女生则有些犹豫，表情纠结。

“你们干嘛！谁让你们开门的！”屋内的人怒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参与这样的事情，他们害怕被牵连，也害怕损害到自身利益。

站在门口的两个女生对此却丝毫不闻，只是在准备出去的一瞬间对着屋内的两个女生说道：“卡桑德拉救过我们，如果你们还记得这一点的话，就跟出来，说不定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