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回忆

作为裁决者，0810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她在上岗之前，就经历过各种培训，格斗、犯罪心理、侦查等等，在数字世界工作的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人类对她说让她保护好自己。

现在张琛言不仅说了，而且语气之间还透露出想要保护自己的意味。

张琛言能保护自己吗？0810上下打量了张琛言一番，突然恍然大悟，并非所有的保护都是单纯的格斗，都是比拼体力，张琛言现在所做的事情，不就是在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毁灭而努力吗？

想到这里，0810嘴角浅浅勾起一抹笑容。她第一次有了一种依靠感，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却也一点都不讨厌。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张琛言脸色有些红。

“没有，就觉得你变好看了。”0810坦诚道。虽然她刚才偷偷对张琛言进行了客观数据分析，还有照片比对，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不同，但她的感觉是这么告诉她的——张琛言看起来比以前悦目了。

张琛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确定道：“真的吗？难道是来回穿梭于虚幻和现实产生的副作用？如果是的话，还挺好的，但有一说一，我觉得在里面的确心态得年轻，不然都遭不住那一个接一个的刺激。”

0810点点头：“不过也有没变的地方，比如一紧张就话多。”

“你说谁紧张？我才没有紧张！怎么可能有人被随便夸两句就紧张的？”张琛言瞪着眼睛辩驳道，随后又指了指正在行驶进站的列车说道，“好了，不许说话了，要上车了。”

虽然0810不明白要上车和不许说话之间有什么关联，不过看着张琛言泛红的脸颊，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非常听话地选择上车。

上车之后，张琛言先是选择把自带的晚餐解决完，然后又开始之前没有完成的工作，他要尽可能地压缩时间，现在他已经确定了三个地点，并且制定好了前往这三个地点的顺序以及探查的重点。

人在紧张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格外快。0810一直安静地陪着他，直到他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按压眉心缓解疲劳时，0810才低声提醒：“还有十五分钟到站。”

听到0810的话，张琛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订旅馆！

地下城几乎没有给旅游业留发展空间，毕竟黑漆漆的地下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人们如果想寻找刺激可以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地下的景色看久了只会觉得都是一个样。所以在这里，旅馆的存在更多是方便出行的人们，比如因公出行，或者外出探亲。

相对应的，旅馆的数量也比较少，有的地区房间也会比较紧张。

就比如张琛言这次要去的中转站，因为这是多趟轨道交通的中转站，所以这里的旅馆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地方可能是店家担心入住率，这里却是客人担心订不到房。

在此之前，张琛言还刚刚夸下海口说要订两间房，转眼就把预订的事情放到了脑后。

“天啊，我忘了订房间！”张琛言手忙脚乱准备道。

然而，就在他这边准备查看相关内容的时候，0810突然开口说道：“我已经订好了，你不用担心。”

“啊？”张琛言没有想到0810动作这么快，他有些疑惑，“你应该没来地下城住过旅馆吧？”

“当然，父母在这边是有房子的，我也没有来这边游玩过，所以没住过。”0810坦然答道。

“那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熟悉的？”张琛言有些疑惑。

“因为需要啊，你在忙，又在之前就说过要订旅馆的事情，我闲来无事便学着操作了一下，又不困难。”或许是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0810说话都多了几分柔和，没有之前那种凡事公事公办的感觉。

“干得漂亮！”张琛言冲0810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住。”0810点点头，“这还是我第一次住旅馆，感觉很新奇。”

张琛言很想说，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但看着0810兴致盎然的模样，张琛言思虑再三还是收回了这句话，有的时候期待本身是一件非常宝贵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去打破这份期待。

几分钟后，车辆到站，张琛言看了看0810的订单信息，确定是一家离车站不算远的旅馆，知道0810没有好好逛过地下城，张琛言便带着0810一边走一边介绍。

“出站口有家特别出名的面馆，里面的面条非常好吃，经常有人专门来这里排队吃面，你要不要去……闻闻？”说到最后的时候，张琛言话锋一转，加了个非常憨批的结尾。

同时他也在心中懊恼，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0810不能吃东西，也没有味觉，更没有嗅觉，所有的感官都是模拟人类的，她怎么可能真的闻得到？

果然0810坦诚道：“我有过尝试，但是无法在现实世界闻到气味。”

“没关系没关系，你看到那个了吗？要去玩吗？”张琛言盯着不远处的抓娃娃机，顿感眼前一亮。

这简直就是救星！0810是可以看到的，而且这种东西一般女生都会喜欢，就连谢菡每次碰到都还忍不住动心呢。

果然，看着娃娃机里乖乖躺好的一排排洋娃娃，0810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是什么？”

“抓娃娃的机器，原理非常简单，我们直接过去玩，你一会儿就明白了。”说着，张琛言就把0810往那个方向带。

0810也非常乖巧地跟上，他们要继续坐的车得要明天早上才能发车，现在就算再怎么着急也没有用。既然张琛言都表现得那么开心了，她也不好扫兴。

张琛言按照娃娃机上的操作指引完成投币，然后演示给0810去看。随着音乐响起，铁制的小爪在张琛言的操纵下左右移动，张琛言找准角度摁下按钮。

嗯，不出预料，什么都没抓到。

“所以，就是看它升起又落下吗？”在看了张琛言三番五次的迷惑操作之后，0810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爪子会抓到一个娃娃，然后扔到旁边的洞里，这样我们就能从下方的出口拿到我们抓取的娃娃。”张琛言只能无奈地采用口述的方法进行解释，“当然，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抓到，技术不太好。”

“你不是没抓到，你是连碰都没有碰到你想抓的那个吧？”0810非常真诚地问道。

有的时候，过于真诚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0810此刻的真诚可以让张琛言清楚地知道，0810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很离谱。

“你的视力……从小就这样吗？阿姨带你去看过眼睛？”0810露出担忧的神情，“我看了大数据报道，近几年人类视力普遍下降，或许是因为长期处在地下城昏暗的环境下，所以才导致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如果想要治疗，可以采用手术的方式。”

说着，0810还把相关手术的信息推送给了张琛言，同时贴心地为张琛言做好了筛选，去除广告，查看医生资质、仪器配备，最终为张琛言选出了最合适他的医院。

张琛言很感动，张琛言很无语。

果然，不要在妹子面前秀自己根本不擅长的东西，这样既不会让妹子开心，还会让妹子担心。

“这个东西本来就很难夹，你懂吗？”张琛言尝试用事实结合科技为自己刚才的失误进行找补，“它有后台的程序设定，这个爪子有几次是非常松的，只有运气好的那一次，它会比较有力，结合你的角度选取，它才能够夹到娃娃。”

0810似懂非懂，表情仍是充满了怀疑。

“来来来，我们有句老话，叫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你自己来试一试，然后你就知道我刚才有多不容易了。”说着张琛言就把位置让给了0810.

之前看张琛言操作了那么多次，0810当然知道是个什么流程，她非常自然地握住手柄，随着音乐的响起不断寻找最佳角度，然后果断摁下！

抓住了！并且安全进入最左侧的洞口！

张琛言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对，你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运气比较好。当然，主要是因为我先帮你试错了，把前几次比较松的都抓过去了，你再往后就抓不到了，这个机器要开始骗钱了，又会重复我之前的情况。”

0810没有吭声，只是随着音乐的再一次响起，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爪子，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操作。

完美抓取！再次安全进入最左侧的洞口！

0810有些疑惑地望向张琛言，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事情发展和他说的不太一样。

“嗯……意外情况，下次肯定不会了。”张琛言开始胡编乱造，“有时候它这个机器的设置也是随机的，都看老板心情，可能这个老板心眼比较多，会再送你一次机会，给你放点诱饵，骗你花更多的钱。”

0810点点头，似乎是为了验证张琛言的话，又一次开始了自己的抓娃娃之旅。

同样的顺利，同样的结局，抓三次，拿三次，完全是百分百命中。

“我觉得吧，这不能说明什么，可能是机器累了，现在换谁都能抓到。”张琛言也觉得蹊跷。

果然，张琛言话音刚落，0810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张琛言这边也毫不客气，一撸袖子就准备大展身手，0810都抓三个了，怎么也该轮到自己一次了吧？

然而，结局是毫不意外的落空，张琛言抬手就抓了个寂寞。

“你看，我之前说的那种情况发生了，这个机器开始使坏了，它要骗人钱了，后面怎么都抓不上。”张琛言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但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他莫名其妙的好胜心突然上线。

紧接着，张琛言就被0810教作人了。

后面的二十分钟，0810接连操作，百分百命中率，直接把整台娃娃机里的娃娃都抓空了，只留下张琛言一个大男生抱着一堆洋娃娃在风中凌乱。

完成了最后一抓之后，0810对着张琛言说道：“你看，很简单，所以你的视力真的有问题，我已经验证过了。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好。”这一回张琛言答应得格外爽快。

他以前从没体验过0810的执着，经过这次事件，他非但体验了，而且深深地长了记性！在这类问题面前，不要跟0810杠，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她会一遍遍地向你验证，到了最后，还是自讨苦吃。

原本轻便的旅程，因为这一大段堆的娃娃变得有些繁琐，0810只是个全息投影，没有任何载重能力，于是抱着这些娃娃的工作就交到了张琛言这边，娃娃毛绒绒的，数量又多，一不小心就会掉，因此张琛言走路也格外小心。

0810似乎是看出了张琛言的难处，开口建议道：“送给路边的小朋友吧，那边的几个小女孩和小男孩盯着你手里的娃娃看很久了。”

“你不要自己留着吗？”张琛言好奇道。

这样的娃娃谢菡房子里摆了十几个，她说是她的战果，一个都不愿意丢掉，因此0810这么大方，反而让张琛言有些不习惯。

“我又没办法真实触碰到它们。”0810说完之后又犹豫了片刻，“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留一个吧，存在你那边，帮我保存。”

张琛言思索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在一堆长相差不多的娃娃中，挑出自己看着最顺眼的一个，将其余的娃娃全部送给了不远处的小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