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到来

张琛言看了一眼时间——晚上的六点42分。

他相信，学生那里肯定也会有一套完整的守则设定，就像他在自己房间见过的管理员守则一样。不过他上次进宿舍安慰奥斯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东西贴在明显的地方。

这么说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守则贴在了他刚好没有看到的地方，一种是以学生们的智力，他们不需要这样摆在明面上的提醒。

就好比格温德林，她显然对于这种诡异的时间设定十分熟悉，可以做到精准卡点。

张琛言又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学生们都在认真读书，看得他觉得自己好像个废物，为了避免在自己继续焦虑下去，张琛言决定肩负起管理员的职责，往其他的地方走一走，巡逻一下。

他现在完全不用担心学生们逃走了，因为他知道学生们有另外的逃跑计划。

走到宿舍，张琛言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门口往内望，奥斯顿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的模样仿佛仍在眼前，一个优秀又有点傲气的少年逐渐变得自卑又沮丧，这个过程可能并不长，只在奥斯顿的一生中占有几十分之一或者几百分之一的时间，但这一段时间却宣告着奥斯顿人生的终结。

生命有的时候并不是以时间以度量单位的，死亡的方式也不只有一种。

如果可以的话，平静的老去，似乎是最好的一种形式，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幸运。

张琛言叹了口气，他静静地伫立在门口，没有进去，仿佛是在目送着什么。

奥斯顿已经走了，张琛言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或许在自己上那节洗脑课的时候，又或许是在课程结束用餐的时候，总之奥斯顿没有跟任何人道别。仔细想想，这也不失为一种体面。

张琛言继续往里走，去往其他宿舍。宿舍里没有人，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而且屋内的物品也不多，每一样都摆放整齐，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学生宿舍，张琛言甚至会觉得这是什么军事化管理基地，因为张琛言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连牙刷的摆放角度都一模一样。

至于吗？有必要吗？张琛言在内心不断追问自己这两个问题。

干净整洁当然是必须的，但到了这个程度，未免就有些过于苛责了。

直到晚饭结束，张琛言都没有再跟格温德林联络，女孩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照例进行着她的日常，其他的学生也是如此，乖巧得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计划过逃跑一样。

张琛言作为一个成年人，都在心里给他们竖起了大拇指——这群孩子，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晚上的时候，张琛言没有再以身犯险，挑战规则，8点13分之前，他已经回到了管理员休息室，学生们也是一样，各自回了宿舍。

过了8点13分，张琛言还特意看了一眼，确定那个表示还有1次机会的数字，没有发生改变。

这天晚上，张琛言睡得格外安稳，或许是因为已经对这里有了个基础的了解，亦或许是因为对学生们的计划有所知晓……当然，其中也有十分疲惫的原因在，毕竟听了那么多的东西，灌输了许多自己曾经不曾掌握的知识，这对于张琛言来说是个工作量十分庞大的脑力劳动。

总之，张琛言几乎是一觉睡到了早晨，直到他再次不争气地被格温德林叫醒。

昨晚他睡觉之前明明还嘱咐过自己，说一定要有个管理员的样子，要给学生们起到正面带头作用，转眼又变成了反面典型。

好吧，对于这群过分优秀的学生来说，自己不拖后腿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如果说工作时间也是这里的一项规则的话，格温德林已经帮过他两次了，这么一算，自己帮格温德林也是理所当然，而且张琛言昨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环境允许，他就一定要争取也帮格温德林逃出去。

这个女孩这么美好，不应该承受这些。

经过短暂的相处，张琛言已经把格温德林当做妹妹一般的存在了，虽然张琛言自己也知道，从这里出去之后，他们或许不会再相见。

张琛言起床洗漱，准备迎接今天的生活，按照规划来说，今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说不定格温德林会找个机会跟他说一些其他的计划，毕竟后天是他们的计划行动日。

张琛言本来还担心那个玛蒂尔达做什么事情，但是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搞事的打算？他只是混在人群中听课，学习，看上去和普通的学生没有两样，就连学生们也没有察觉到他。

对于最后一点，张琛言则怀疑是樊笼在学生的记忆上动了什么手脚，毕竟已经有前车之鉴了，樊笼是有这个能力对认知造成影响的。

然而，就在张琛言觉得今天会以一种十分平静的状态度过时，跟随老师来的还有一个让他没有想到的人——柳熙熙。

柳熙熙是被扭送过来的，看样子应该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不过这个结果也说明了挣扎并没有太多的作用。张琛言不知道柳熙熙是以什么状态过来的，是否带有原有世界的记忆，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

扭送柳熙熙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迎接张琛言的那个男人。

男人见到张琛言表现得有些自来熟，十分自然地跟张琛言打了招呼，随后将柳熙熙直接扔在了张琛言面前。

是的，直接扔。

柳熙熙被他摔在了地上，张琛言本想去扶，却还是晚了一步，最主要的原因是，张琛言根本没想到男人会如此粗暴。

“这个学生，交给你了。”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腕，叮嘱道，“有点难搞，你处理一下。”

在男人的眼中，张琛言经过昨天一天的适应，应该已经了解这里的规则了，所以交接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废话。

柳熙熙似乎被摔痛了，趴在地上半天都没有起来，张琛言俯下身子去扶，却被柳熙熙厌恶地甩开。

张琛言确定刚才柳熙熙看到了自己的脸，但对方的眼中只有厌恶和恐惧，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如果说这是表演，那未免也演得太逼真了。

目睹了全程的男人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天真。你居然会同情他们？疯了吗？”

张琛言没有回应，他现在时刻谨记，自己是个哑巴，说话只会发出难听的“咿呀——”声，为了不出丑，他索性闭嘴。

“他们只会讨厌你，厌恶你，想要杀了你。”男人看着张琛言，微微压低声音，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你就是垃圾，他们现在或者以后，都是上等人。”

张琛言本来以为这话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抬头才发现，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看着等在不远处的老师。

今天的老师和昨天又不一样，看来学生们又要学习新的一门知识。那位老师有些不耐烦地站在不远处，对于男人的话置若罔闻，但的的确确有在刻意跟他们保持距离。

张琛言突然明白了昨天那个老师避开自己的举动……觉得自己是垃圾，触碰会脏手吗？

坦白说，这里面的逻辑，张琛言不是很明白，但也能猜到一个大概。

可是在跟学生们交流的时候，他没有这种感觉，至少格温德林没有对他表达过嫌弃。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格温德林本来就这么想，还是涵养比较高。

相比之下，他更原因相信是前者，人跟人之间应该多一些美好。

“这个女生的声音很好，在声乐方面很有天赋，但性格很烈，极有可能不配合，你自己注意点。”男人说着又咬牙“嘶——”了一声，张琛言抬眼望去，发现男人的胳膊上有明显的指甲抓痕，那块的皮肤已经完全破了，有红色的血液渗出来。

柳熙熙，还真是个烈女子啊。

这一点，张琛言很早之前就知道，只是柳熙熙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更多会展现出柔软的一面。

“好了，快到上课时间了，人需要我帮你拖进去吗？”男人也是个利落的，估计是看张琛言比较瘦弱，担心在这个过程中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主动提出帮忙。

张琛言看了眼恨恨地瞪着自己的柳熙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柳熙熙真的不认识他，以目前的状态来看，自己的确没有本事把柳熙熙弄进去，如果在这个时候违反了规则，弄出什么意外来，张琛言不确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保险起见，张琛言还是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男人的方法简单粗暴又有效，他身强体壮，柳熙熙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小白兔一样，被拽起来之后，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扔进了教室。

张琛言这才发现，教室里已经准备好了桌椅，而且专属于柳熙熙的那套桌椅上，还有专门的束缚用具，估计是怕柳熙熙闹起来，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所以先一步进行了防范。

当然，柳熙熙也是意料之中的有所反抗，但很快她就发现反抗无效，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老师紧接着走进课堂，开始了新一轮的课程。对于刚才这一系列的变故，教室内的学生表现得无比平静，仿佛他们早已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情，见到了太多这样的过程，或许他们曾经也是柳熙熙这样的反应，但结果就是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就连最为温柔的格温德林，都表现得十分平静，大家甚至没有把过多的目光投到柳熙熙的身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仔细想想，这是一种冷漠，但也是一种体面，或者说尊重。

至于老师，他从头至尾表现得是最平静的，该上课就上课，对于柳熙熙偶尔的挣扎，老师更是视而不见。

唯有张琛言这个好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站在窗子外面时不时往里看。

张琛言的表现落在男人眼中就变成了好奇，作为一个“前辈”，男人颇有几分自得，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刚过来都这样，多几天就好了，等到她融入这个氛围里，她根本没时间搞这些，光是追赶上其他人的进度，都够她费心费力的了，而且她也不一定能追得上，她现在就一个声乐拿得出手，如果她做不到第一，用不了几天就废了，没必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你只要保证她活着就行，如果她闹事，就送去惩戒室。”

男人说得云淡风轻，但张琛言的内心却完全不这么想，毕竟柳熙熙是他的朋友，他很清楚，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柳熙熙极有可能永远都留在这里，出不去，现实中的柳熙熙也会陷入长眠。

室内的课程还在继续，男人似乎现在不忙，也有可能是太过孤单，竟然主动找张琛言聊起了天。

张琛言不会说话，只能做个倾听者，这一点对于男人来说，或许也比较安全。

“对了，你见过那个人吗？”男人突然压低声音对着张琛言问道。

那个人？张琛言心头一跳，有些不确定。

“就是你觉不觉得多出来了一个人？”男人又看了眼背后的教室，开口试探。

这一点，张琛言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现在听男人这么说，他很是来气，他本来还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明白管理员都知道，既然对方知道，为什么不提醒一声呢？还有那个管理员守则，如果对方说了，他也不至于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工作交接很重要！他希望每个社畜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工作交接不仅要简洁明了，而且要把重点一起交接，不然下一个人会很难做的！就比如他自己，之前差点儿被吓懵好吗？

“这一批人，应该快出结果了。”男人突然没头没脑地又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