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应对

1.你的工作时间是早上8：13分至晚上9：07。

2.请保证学生们的身体健康及学习质量，如果遇到不听话的学生，请将其送往惩戒室。

3.每个学生一天内被送往惩戒室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否则会造成学生死亡。

4.不允许有学生死亡。

5.如果有学生人数增减，请无视。

张琛言又读了一遍这个管理员守则……跟第一条有关的内容，他已经思考过了；第二条的惩戒室他也去过了，而且因为有之前的经历，所以他大概能够猜到惩戒室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唯有最后三条看起来有些诡异和矛盾。

其实张琛言在一开始看到惩戒室的时候还有过好奇，既然都有这样一个地方了，为什么学生们还是会害怕他动手？那个男人离开之前也会叮嘱他说可以打孩子，但不要打在明显的地方……现在张琛言就可以想通了，因为将学生送进惩戒室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但又没办法保证学生们不会经常顽皮，所以为了惩罚他们，想必管理员有的时候会动用私刑，而并非将他们全部都送入惩戒室。

想通了第三条，但第四条和第五条还是有着明显的冲突。

前一条刚说了，不允许有学生死亡，后一条又说如果有学生人数增减，请无视。

死亡难道不就代表着人数减少吗？人数增加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还有人会来吗？

张琛言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他已经死亡了，但却并没有造成人数的减少，他还存在，同时也没有造成人数的增多。

张琛言不清楚究竟是只有自己能够看到他，还是其他人也能看到他。

回想一下男生宿舍的分配，如果玛蒂尔达是在六人宿舍，那么他必定是占据了一个位置的，其他人就算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也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但如果玛蒂尔达是在没有住满的那个宿舍，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个人会跟他同处一个宿舍，那个人很有可能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还有一个点，张琛言一直都没有想清楚，那就是——原本站着玛蒂尔达的地方，为什么后面会突然换成了赵沐阳？

他之前已经认过人了，知道赵沐阳长什么样子，所以他也可以确定那个名字对应的就应该是那张脸，可明明他前一秒看到的还是一个没有面容五官的人……

张琛言躺在管理员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信息量多得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直到最后睡着，张琛言仍旧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第二天一早，张琛言是被学生的敲门声叫醒的。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管理员做的十分失职！按理来说，他怎么也算半个老师了，可哪里有老师会让自己的学生叫自己起床。

张琛言起来的时候是八点零五分，格温德林在叫醒他之后，就跑开了，看样子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张琛言把自己简单地收拾妥当，紧接着就走出了门。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孩子们似乎已经进了教室，张琛言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教室里已经有老师在授课了。

张琛言瞟了一眼时间，刚好是八点十三分。

至于这么精准吗？张琛言叹了口气。

一共就只有二十多个孩子，现在还有专门的老师管着，张琛言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个上班时间制定的有什么意义？他又不能进行教学，又没有可做的事情，感觉简直无聊极了。

所谓的管理员，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个摆设吗？

就在张琛言哈欠连天地思考能不能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教室内的老师突然大吼了一声，紧接着就冲了出来，指着一个学生向张琛言示意。

张琛言没有理解，但看老师情绪激动的样子，他应该很生气？

张琛言刚才一直站在窗外，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学生淘气的场面，他看到的只有老师突然发疯。

相比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师，张琛言觉得明显学生们要更可爱一些。当然，除去那个没有面容五官的玛蒂尔达。

“处理他！”老师又大声冲着张琛言咆哮了一遍。

张琛言顺着老师的手指望去，发现老师指着的，正是那个名叫奥斯顿的男生。他对奥斯顿的印象不算深，但也知道这个小男孩曾经说过自己是哑巴，还怀疑过格温德林对自己的信任……不过，他不是什么记仇的人，而且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老师发疯的原因。

张琛言耸了耸肩，又在脑袋旁边画了个问号。他是学过很多东西，但手语还不在他的涉猎范围内，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形象的表达方式了。

他想说的是——怎么了？

但老师貌似理解成了——你脑子有问题？

于是，情况变得更加不可控，老师的愤怒值爆表，张琛言甚至怀疑，这位老师想对自己动手，只是碍于某种规则而强行忍耐了下来。

紧接着，老师便转身离开，走的时候似乎连接了某种通讯，张琛言合理怀疑他是去告状打小报告了。

张琛言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老师，突然觉得樊笼创造出来的这个角色很崩坏。他的老师可是很好的，传道授业解惑，而且自己老师知道的东西也很多，性格温柔。哪里像这个家伙，摆明了没事找事，人家孩子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他就突然冲出来让自己处理人家。

张琛言静静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地站在远处说着什么，他不打算阻止，因为他没打算站在对方那面。

“管理员先生。”奥斯顿走过来拽了拽张琛言的衣袖，“可以送我去惩戒室的。”

张琛言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记得他在说了自己是哑巴之后，害怕自己打他的模样。可就是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小男孩，居然主动让自己送他去惩戒室？

张琛言亲身体验过，自然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恐怖。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这么做。

没过一会儿，那个老师便转身回来了，他狠狠地瞪了张琛言一眼，表情中的得意毫不遮掩。张琛言对此无所谓，在他看来，最多就是他自己被送进惩戒室，一回生二回熟，他对此已经免疫了，也没有多在乎。

“你会有麻烦的。”老师并没有在张琛言的脸上看到预想之中的恐惧，因此表现得有些不满，面对张琛言又着重强调了一遍，“我已经上报了，你会为刚才的表现后悔的！”

张琛言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他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

虽然为了一个npc这样做看起来不太聪明，但服从另外一个看起来像疯子的npc似乎显得更蠢。

没有人可以把张琛言当工具人，再疯批的npc都不行。

老师又一次进去了，奥斯顿也惴惴不安地跟着进入了教室，独留张琛言一个人在外面等着接受惩罚。可他等来等去，都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惩罚的通知。

他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老师在那里口沫横飞地讲题，姿态疯癫。

张琛言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想要看看黑板上到底写了些什么玩意儿，顺便看看这个老师能力如何。

嗯，是算法相关的问题……张琛言看懂了。

可他能看懂的似乎也止于此了！

张琛言慢慢瞪圆了眼睛，他有些不可置信，这些学生们学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难？

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他知道这是英语，但也仅限于知道这是英语，这篇文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说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他完全不知道。

坦白说，张琛言在初次面对他们的时候，无论是从年龄上还是智商上都有一种优越感，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世界除了搞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高出他理解范围的知识展现。

这一刻，他的脸被打得啪啪响。

上学的时候，张琛言的成绩就是数一数二的，认识他的老师和同学无不夸他聪明的，但在此刻，他却表现得像是个傻子。

黑板上的那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天书，而他刚刚还瞧不起的老师却在口若悬河地讲解着，底下的学生们也听得格外认真。

张琛言可以肯定，这些学生的年龄绝对不会超过自己，甚至在他看来，这些都只是孩子而已。

给孩子们传授这么高深的知识，他们真的能听得懂吗？

张琛言透过窗户往里看了看，想要确认一下这些孩子们是真的在听课，还是碍于那个疯批老师在不懂装懂。可是在看到窗边学生的笔记之后，张琛言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孩子们是真的在听课，他连人家的笔记都看不懂！

至于疯批老师刚才发疯的原因，张琛言也明白了过来——奥斯顿没有回答上他的问题，或者说表现得让他不是很满意。

要说张琛言是怎么明白的，原因也无他，就是奥斯顿又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了，而奥斯顿明显有些跟不上进度，回答得磕磕巴巴，虽然张琛言不懂这些知识内容，但他从老师越来越深的眉头里也可以看得出来，老师对于奥斯顿的回复可以说是很不满意。

眼看着疯批老师又要冲出来找自己，张琛言居然先一步在门口摁住了他。

是的，就是摁住了他！

张琛言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或者说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这回身体先一步于大脑，他的动作已经完成了，然后才开始反思。

不仅是张琛言愣住了，就连老师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的怒气消散，他的脸上更多是不解和不可思议，那副表情分明在说——人类，你是怎么敢触碰我的！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十分中二，但张琛言的的确确是读到了这种意思。

张琛言之前都没有太多感觉，现在他无比痛恨这种不能说话的状态，他十分想回应一句“你当我想碰你啊！”，但事实就是，他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呀呀——”声。

虽然自己不是哑巴，但这一刻张琛言对于这个群体感同身受！他觉得不能吵架对于哑巴来说一定是一件非常痛苦且难忍的事情！

“你想干嘛？”疯批老师开口问道。

张琛言很想说“我也不知道”，可他说不出口，他只能用苦恼的眼神望向疯批老师，希望对方能够读懂自己。

不过很显然，疯批老师并不具有“读脸”的特异功能。

事已至此，张琛言索性直接堵在门口，就是不让他出来。张琛言本以为对方会直接动手，但没想到对方像是很不愿意触碰到自己一样，根本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打算，反而有些躲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张琛言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他现在没有发表个人感受的权利，于是张琛言只能选择忍耐。

张琛言不怕跟对方耗，但明显对方已经没有耐心了。

最终，还是疯批老师先表示了投降：“我不会再上报，时间到了，这节课该结束了，我要回去。”

张琛言有些不相信，他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怀疑。

“我保证！”疯批老师又重复了一遍，那模样是百分百的真挚。

最终，张琛言决定相信对方一次。他这边刚刚让开些位置，老师就擦着他快速闪身离开了。

对方根本不受栅栏的限制，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张琛言的视线里。看着对方坐上自己的车，飞速逃离，张琛言很想让对方也带自己走，但同时他十分清楚，以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来看，对方不跟他结仇就算好的了，更不用提帮他一把。

好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按照张琛言的理解，学生们此刻应该都围在窗子边看热闹，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回过头发现，孩子们又开始新的一门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