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一次机会

在这栋联排房子的前方是一片空地，再往外就是栅栏了，目光所及之处，张琛言看不到其他建筑，只有一条不知道通往何方的路蜿蜒而过。

跟上次进入的地方相比，这里简直贫瘠得可怜。房檐下坠着的白炽灯发出的光亮有限，只能照亮小小的一片空间，根本无法驱散无边的黑暗。

张琛言抬头，没有天空，没有星辰，没有月光……他已经可以确定，这次进入的虚幻世界就是以地下城为原型。

如果不是知道樊笼，如果不是有进入这里的所有记忆，张琛言甚至会怀疑，这个地方本就是地下城的某一处，只是他没有去过而已。

张琛言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现在是9:20pm，他满打满算来这里的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

在这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他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但想要彻底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未免还是有些操之过急。

张琛言侧身望了望，右边是孩子们刚才进去的地方，也就是孩子们的宿舍，背后是刚才他出来的地方，牌子上写的是“教室1”，再往左边，分别是“教室2”、“教室3”、“餐厅”、“管理员休息室”、“惩戒室”，以及最后的一间“备用室”。

张琛言顺着一个一个地走下去，透过窗户观察着。让他意外的是，除了教室1看起来有点寒酸，整个房间只有桌、椅、板凳和黑板之外，其他两个教室似乎还不错？教室2里有各式各样的乐器，教室3里有各类体育器材，餐厅内虽然算不上奢华，但至少干净整洁。

刚来的时候，张琛言几乎要以为这里是一个难民集中营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个待遇算不上特别好，但也不算特别差了。

张琛言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学时候的经历，虽然学校外观建筑要比这里好很多，但内部其实相差无几。更何况，那个时候自己可是跟上百个孩子一起共用这些资源，而这里只有二十多个孩子，单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甚至要更胜一筹。

可是一开始将自己带进来的男人也说了，孩子们一直想逃。

他们为什么要逃，是因为厌学？

张琛言摇了摇头，有些不理解。

管理员休息室的大门是开着的，张琛言直接走了进去。这里的摆设倒是简单，普普通通的一个房间，一眼就能望到底。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生活用品准备得十分细致，除了盥洗室狭窄得有些过分之外，张琛言对于其他部分还是比较满意的。

门背后有个挂衣服的架子，现在上面挂着一串钥匙，看来就是用来打开不同房间的。

除此之外，墙上还贴着一张管理员守则：

1.你的工作时间是早上8：13分至晚上9：07。

2.请保证学生们的身体健康及学习质量，如果遇到不听话的学生，请将其送往惩戒室。

3.每个学生一天内被送往惩戒室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否则会造成学生死亡。

4.不允许有学生死亡。

5.如果有学生人数增减，请无视。

简简单单的五条，每一条张琛言都能读得懂，但是张琛言却无法将他们放在一张纸上联系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有一种这玩意儿没写完的感觉，还差个解释说明，或者还差几条用来穿针引线的？

不过这地方古怪的点太多了，都说虱子多了不怕咬，张琛言搞不懂樊笼，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搞清楚樊笼究竟要做什么。他拿着钥匙继续往外走，准备去看一看惩戒室是什么样的。之前赵沐阳提到了“惩罚”这个词，张琛言一开始以为是赵沐阳担心自己动手打他，现在看来，他害怕的恐怕是这个名字叫做“惩戒室”的地方。

站在惩戒室门口，张琛言看了看手中的钥匙。至少樊笼没打算在这上面做什么谜语，每一把钥匙上面都贴了标签，清清楚楚地写明白了这把钥匙对应的是哪个房间。

张琛言找到惩戒室的钥匙，插进锁孔。同时，他心中还吐槽了一下，为什么会用这么复古的钥匙？但转念一想，如果是指纹录入之类的东西，这里的管理员人员流动明显比较大，房间又多，每次换管理员岂不是都要来一遍录入？这么一看，明显还是用最为复古的钥匙会方便一些。

随着“咔哒——”一声响，惩戒室的门被打开了。在这扇门开启之前，张琛言想象了很多十分恐怖的画面，比如满墙的可怕器具，带血的手铐脚镣，甚至还有残肢断臂……但让张琛言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除了三张连着各种线的金属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的血迹，没有其他器具，更没有所谓的残肢断臂……除了地下城无法摆脱的阴冷潮湿之外，这里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就连那三张金属椅子都是按照强迫症的喜好，对齐摆放的。

张琛言觉得有些疑惑，他又退出去看了一眼，确定这就是惩戒室。

这是干嘛？罚坐吗？

他听过罚站的，还没听过罚坐的，是因为金属比较凉，所以坐起来会不舒服？

张琛言觉得自己想的实在是有些离谱了，但他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

然而，就在张琛言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这次的画面不是一闪而过，而是非常清晰且熟悉——他在特尔斯公司的试验室，他第一次进入“极乐”的时候，他坐着的，不就是这样的椅子吗？

张琛言突然明白了惩戒室的意义，他彻底懂了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用的。回想自己之前那死去活来的经历，他突然觉得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人，实在是高科技、够恶心！

此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又想起了上一任管理员走之前对自己的叮嘱——如果有不听话的，你就直接动手打，但别打脸，也尽量不要打到衣服遮盖不住的地方。

看得出来，这里对学生伤病的暴露十分在意，如果用这样的方式对学生进行惩戒，就不会留下任何外伤。

张琛言又回想起管理员守则的第三条“每个学生一天内被送往惩戒室的次数不能超过三次，否则会造成学生死亡”，他突然觉得这条十分离谱，他是有亲身经历的人，如果把“极乐”里面的一个世界算作一次，这些学生真的能够承受三次吗？

在张琛言看来，他们都只是孩子而已，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十分有限，自己当时作为一个成年人，都险些没抗住。

当然，起初的时候张琛言并不知道没抗住的后果，现在他却明白了，原来死亡离自己并不远。

看了上次跟自己一同进来人的经历，张琛言明白，在里面死了或者疯了，在外面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但在目前樊笼所创造的虚幻世界里，恐怕死亡就是意味着死亡，没有任何过渡阶段，

张琛言叹了口气，走出惩戒室，又重新将门锁上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永远不要打开这扇门。

最后是一间备用室，张琛言对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心，既然都说了是备用室，要不然是一个空房间，要不然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张琛言会看这里，纯粹是强迫症发作，觉得既然来都来了，其他的房间也都看过了，不看这里说不过去。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外观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的房间，却是内有乾坤。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张琛言就感受到了这里的特殊性，房间的墙壁是洁白的，没有丝毫的水渍，虽然屋内的摆设种类和张琛言所在的管理员房间差不多，但是东西质量却有着云泥之别。张琛言那个房间的只能叫做生活用具，这里的却用艺术品来形容也不算夸张。

每一样东西，既实用又精美。

即便是在真正的地下城，以张琛言所处的阶层来看，他也无法接触到这些东西。

想要做到实用不难，想要做到精美也可以，但实用又精美的东西在地下城的确罕见，毕竟很少有人愿意把精力浪费在上面。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还有更多重要且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就是这样一间房屋，叫做备用室？

张琛言愈发搞不懂这里的命名规则了，回想自己的管理员休息室，张琛言甚至有种想要搬到这里来住的想法。虽然是在樊笼创造的虚幻世界，但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并不会因为身处于哪儿有什么改变。

更为要命的是，张琛言还发现备用室里的盥洗室格外宽敞，居然还有浴缸，而且做成了干湿分离的模样。

这么讲究的吗？张琛言感觉更疑惑了。

对比一下，他过去将近二十年的生活，似乎只能算是生存。

最终，张琛言是靠着顽强的毅力让自己迈开步子，离开这间房的。在这个过程中，张琛言不断告诉自己：你对这里还不了解，不要随便去改变规则，这背后的影响可能是你承受不了的……

回到管理员休息室，张琛言完全冷静了下来。

看着墙上贴着的管理员守则，张琛言仔细地思考着——你的工作时间是早上8：13分至晚上9：07。

这么多年，他上过课，也上过班，但一般情况下，这种时间规定都是整数，再不济也是半点，比如说八点或者八点半，九点或者九点半。这样有零有整的时间让张琛言感觉莫名不适，关键是还对应不上，如果是八点十三到晚上的九点十三，张琛言感觉都不会这么难受。

这里几乎每个房间里都有钟表，张琛言看了眼表，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五十了，他不明白这个九点零七划分的意义是什么？如果说是不能外出，不能离开这个管理员房间，远的不说，至少今天他就没有遵守，可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啊。

张琛言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翻找着所有抽屉和柜子，希望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抽屉里倒是有个日记本，日记本上还贴心地挂了一支笔，但张琛言翻开却发现，日记本上什么都没有写，显然是个崭新的日记本，看来还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张琛言又一次站到那面写着管理员守则的墙前，他抬手触摸了上去。在他的手与那排字接触的瞬间，那排字似乎亮了一瞬间，紧接着第一行字的后方出现了一个数字，并且这个数字还在张琛言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变化——由2变成了1。

直觉告诉张琛言，这是一次倒计时。虽然按照传统习惯，大家一般都会用3这个数字作为记数，比如答应三个愿望，给三次机会之类的，但这里连八点十三分和九点零七分的上下班时间都能制定出来，张琛言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只会给自己两次机会。

很好，这个机会现在已经被自己用掉一次了。

也就是说，他还有一次违背规则的机会。

张琛言有些生气，那个男人明明应该告诉他的，如果说了，自己也不至于会违反规则在这里乱逛，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即便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机会有什么作用和影响，但张琛言是一个谨慎的人，相比于在无意中的浪费，他更希望把这种机会留在更加有意义的地方。

果然欺负自己是哑巴吗？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并且好好珍惜下一次的机会。

为了以防万一，张琛言特意把每一条管理员守则都摸了一遍，但这一次，并没有新的数字出现，只有那个刺眼的“1”仍旧停留着。

两次机会？而且没有任何提醒，需要自己去探索……张琛言把这个点也记了下来，现在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收集可能有用的信息，然后再进行分门别类，确定什么是可以使用的，什么是可以进行推理的，什么是干扰项，需要摒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