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查

已死亡？

张琛言彻底愣住了，他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张琛言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不太好，不然孩子们也不至于都这样疑惑且担忧地望着他。

花名册上一共是23个孩子，13个男孩和10个女孩。

现实却是，14个男孩，10个女孩。

多出来的那个男孩名叫玛蒂尔达，花名册上备注他已死亡，但现在他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破旧的房子里一片寂静，张琛言甚至可以听到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这里太潮湿了，又长期处于黑暗之中，温度更是低得让人发抖。

张琛言感觉很冷，这种寒冷甚至像是他在“极乐”里，直接被丢到地面的冰天雪地中，那种深入骨髓的凉意让他连说话都十分困难。

这间房子不算大，但也不算拥挤，只是孩子们或许是由于戒备，或许是由于恐惧，他们选择挤在一起，与张琛言拉开距离。就在几分钟之前，张琛言还试图缩短这段距离，但现在张琛言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知道这是樊笼创造的虚幻世界，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踏入一个存在未知生命体的领域。

嗯……是不是生命体还有待研究。

“管理员先生……”一开始跟张琛言说话的女孩小声呼唤道。因为四周太过安静的缘故，这细弱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明显。

张琛言回过神来，他将最后一页扣住，只留正面，不留反面，走到小女孩的面前，示意她将自己的名字指给自己。

怕小女孩不明白，张琛言还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明自己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小女孩很聪明，立马就知道了张琛言的意思，同时在花名册上找到自己的名字，指给张琛言看——格温德林，一个有点儿拗口又不太好记的名字。

张琛言的想法很简单，他现在谁都不认识，自然也不知道那个多出来的玛蒂尔达是谁，但只要他一一对应了人和姓名，对方就算是想藏也不好藏。

只是孩子们现在对他还存有戒备心，加上说话又不方便，由他自己完成点名显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张琛言扯出一个温和的笑，然后将手里的花名册递给格温德林，示意对方帮自己一个忙，帮他完成点名，他在一边也好认认人。

这样一来，他既可以更加高效地对应名字和人物，又不用担心被骗过去——现在孩子们的所有沟通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果格温德林骗他，被点名的孩子很可能会戳破，如果被点名的孩子骗他，格温德林也很可能会戳破。

当然，他还是更加相信格温德林一些，这个从一开始对他表达好感的孩子，让他莫名有种亲近感。

更何况，目前已经可以确定，多出来的是男孩，而格温德林是女孩。

格温德林伸手接过张琛言递来的花名册，声音温柔地说道：“那我说慢一点，你在旁边听得要认真些哦，不然以后可能会认错人。”

“格温德林，你为什么要帮他？”一个小男孩突然出声，“他是管理员！管理员没一个好东西！你要当叛徒吗？”

格温德林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我觉得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笑容很和善，而且他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凶过我们，也没有动手过……”

“那是因为他不会说话！是个哑巴！”男孩立马反唇相讥，但在说完之后，男孩又缩了缩脑袋，充满恐惧地望向张琛言。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刚才的话很没有分寸，可能会触及到张琛言的痛点或者说雷点。

他在害怕，害怕张琛言动手。

事实上，张琛言根本不会因此而生气，他知道自己不是哑巴，只是在这里被樊笼限制住了，而且在两方敌对的情况下，他可以理解小男孩的出言不逊。

小男孩等了很久，仍旧没有在张琛言的脸上看到任何不耐和愤怒，更没有等到张琛言动手。直到此刻，他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真的不会打我们？”

张琛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自己并没有打算动手。

他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如此打算。对于他来说，动手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又不是真的管理员，要时刻盯着孩子们，防止孩子们逃跑。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盯着，孩子们就没有逃跑的心吗？可即便有逃跑的想法又如何？张琛言相信，这些孩子一定已经进行过尝试了，那个安全警报绝不是说着玩玩的，他们逃不出去，他自己也是一样，大家都逃不出去。

“奥斯顿，坐下！”格温德林开口说道，“我要开始点名了。”

张琛言在这一刻也对上了号，原来这个顶撞自己的小男孩叫奥斯顿。还好，只要不是叫玛蒂尔达就行。

格温德林一个接一个地点着名字，张琛言认真地听着，一边看脸，一边看花名册，他不知道还要在这个地方待多久，跟这些小孩相处多久，总之多记住一些名字总归是没有错的。

然而，让张琛言诧异的是，所有名字都点完，直到格温德林将花名册还到自己手上，他都没有听到玛蒂尔达这个名字。

更加诡异的是，花名册的人数和孩子们的人数似乎在这一刻对上了。没有多出来的，一个都没有！

不可能啊！张琛言慌了，他又数了一遍花名册上的人数，除去反面写的玛蒂尔达，他确定是23个名字，然后他又数了一遍孩子们的人数，确定是24个。

“管理员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格温德林拽了拽张琛言的袖子，低声道，“快到休息时间了。”

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异常，张琛言肯定会让他们进行休息，但现在张琛言必须核对一遍，因此他又将孩子们留下了，用行动表明，自己还想再对他们多留一些记忆。

张琛言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这一回他没有麻烦格温德林，而是自己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从孩子们面前走过去，看着他们的脸，在脑海中回忆他们的名字。

他走的速度不快，好在孩子们应该是受到过训练，并没有到处乱跑，打乱阵型。

这一回，张琛言从头走到尾，每一个名字都跟脸对上了，可就像刚才格温德林点名一样，没有多出来的。

张琛言放下花名册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余光里突然闪过一道黑影。有一个小男孩以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速度，出现在了已经被点名过的那一排，想必刚才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躲过格温德林的点名。

小男孩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得出来，身子很单薄，大概是十四五岁的体型。

张琛言望向他，冷漠的，审视的。

之前的恐惧是源于未知，现在既然已经看到了，所谓的恐惧感也消散了大半。

张琛言难得觉得有些气愤，既然现在都显现出来了，刚才又何必故弄玄虚呢？害得他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管是花名册上忘了写也好，还是这孩子性格内向不愿意见人也罢，总之应该出现一下的，这样的躲避毫无意义，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没有任何作用，还会吓到人。

然而，就在张琛言快速往那边走，想要看个清楚的时候，小男孩突然地抬起了头，将自己的面容完全露了出来。

在看清楚的一瞬间，张琛言脚步一顿。

因为，他并没有脸。

准确的说，是他没有任何五官。

他的面部就像是一团肉色的浆糊混在了一起，除了一片混沌之外，张琛言甚至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张琛言站在原地干咽了一下，这种恐惧感甚至让他忘记了后退，他就像是腿部坠了个千斤顶一般，根本一动都不能动。

男孩抬手写了一排字，张琛言认出来了，他写的正是——玛蒂尔达。

这是在做什么？主动帮忙完成点名？

张琛言突然觉得点名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他绝对不想遇到一个这样的学生。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张琛言感觉腿部有些抽筋的时候，格温德林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管理员先生，你在看什么？”

此刻，张琛言觉得格温德林的声音是那么悦耳。

是啊，自己不是一个人，虽然这些孩子可能只是npc，但总归于好过那种东西。

张琛言抬手指向玛蒂尔达的方向，示意孩子们看。可孩子们眼中的迷惑似乎更深了，格温德林还开口问了他：“那里不是赵沐阳吗？”

赵沐阳？张琛言感觉自己现在脑子里的名字多得快要爆炸了，这个名字他确定自己是听过的，就在刚才点名的时候。

他再次抬头望去，发现原本站着玛蒂尔达的地方，现在的确站着赵沐阳。对方跟自己一样有着黑色的瞳孔和黑色的头发，甚至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是自己所熟悉的母语。

“有什么问题吗？你在看我？”赵沐阳开口问道。

张琛言甚至来不及回答赵沐阳的问题，他慌忙环顾四周，发现那个没有五官的男孩已经不见了，或者说他又一次融入到了这批孩子之中。

张琛言感觉无比头疼，他不知道樊笼究竟想让自己看什么，想让自己做什么，找不同吗？这样的游戏未免太没有意义了吧？

樊笼也绝对不是让自己来这里体验什么恐怖之旅的，根据之前跟樊笼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樊笼一定是在给自己传达什么信息。

“你今天要惩罚我吗？”赵沐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现在是在害怕什么。

张琛言不知道所谓的惩罚是什么，也不知道孩子们之前经历过什么，为何只是自己这样的注视，就让他们联想到惩罚上面去。不过为了避免误会，他还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绝没有恶意，更不用说什么惩罚了。

见到他这样，赵沐阳明显松了一口气。

“管理员先生，我们可以休息了吗？”格温德林开口问道。

张琛言点了点头，现在他脑子里很乱，继续查下去估计也没有什么思绪。更何况，他现在只有一个人，沟通又如此不方便，与其让孩子们都缩在这里害怕，不如他自己先理一理其中的关系。

孩子们在格温德林的带领下鱼贯而出，张琛言跟在队伍的最后，看着他们十分有序地进入一间间不同的房屋。

张琛言粗略地输了下，这排房子一共有十二个房间，目前已知的应该有五间是孩子们的宿舍，他们是六个人一间。男生住了三间，有一间没住满，女生住了两间，同样有一件没住满。

看着他们接连走进房间的时候，张琛言还留意细数了一下，确定是24个人。

房门接连合上，张琛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按照十三个男生来算，应该有一个男生是单独住。加上玛蒂尔达，就一共是十四个男生，这样一来，玛蒂尔达要不然是混进了其中一间六人寝，要不然是跟多出来的那个男生一起住。

总之，刚才张琛言看到有两个男生进了双人寝，也就是说男生那边的确多出来了一个。

张琛言背靠着墙壁，静静地思考着。潮湿的寒意顺着一副透了过来，现在张琛言却丝毫不在意，毕竟对于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感受，而是搞清楚樊笼的意图。

赵沐阳，张琛言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名字。

谢菡曾经跟他说过，有的家长给孩子取名字会根据孩子的五行，也有的是寄托了一些美好的向往。赵沐阳这个名字的确很像是地下城会有的风格，张琛言听起来也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这些孩子来自各地，各类肤色跟人种都有，张琛言也十分好奇，究竟是怎么把这些孩子聚在一起的？把他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或者说，它的用途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