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领域

第二天，张琛言如约找到0810。当然，他这次使用的连接方式不再是工作舱，而是脑机，毕竟有了脑机还用其他登录方式，实属浪费。

果然，一见面，0810就先跟他核对道：“脑机接入。”

张琛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其他的三个人也到了，同样是脑机接入。”0810说完又补充道，“脑机接入应该是进入那里的硬性指标，对于人类而言。”

其实即便0810不补充后面半句，张琛言也可以明白，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他总觉得最近0810在有意强调人类与AI的区别或者说界限，这在之前是没有的。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反复去强调某个点，要不然是因为她周围的人很介意这一点，要不然就是因为她自己很介意这一点。

张琛言不介意，可0810呢？

只是，眼下明显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机。在正式进入之前，张琛言见到了许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不过他们明显认识0810，因此张琛言猜测他们应该也跟裁决者类似，主要工作内容是维护数字世界的运行法则。

“这个文件，在进入之前请仔细阅读，并作最后签署。”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向张琛言走来，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当然，你有权拒绝签署。”

张琛言粗略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正是0810之前说的那个东西。这厚度……跟自己之前参加人体试验签署的知情同意书有的一拼，现在签署这样厚重的文件，他已经掌握了诀窍，那就是不用看内容，只要决定签还是不签。

如果决定了不签，那通篇阅读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毫无意义，如果决定要签，那这上面的所有内容自己也只能接受。

张琛言飞速写下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发现剩下的三个人也是如此。

果然，经历了特尔斯公司摧残的人，都会变得格外“懂事”。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前期准备格外的短暂，因为大家对于这个未知领域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所以能够提供的信息也几乎没有，张琛言还算是经历过一遭的人，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

“准备进入。”

这是张琛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还在想，明明都是冰山，这个工作人员跟0810完全没有可比性，0810冰山起来气场全开，这个工作人员，只会让人觉得麻木不仁。

……

“张琛言，起床了。”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晒进来，张琛言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翻了个身，听到装作没听见，捂着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房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门锁被打开，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长本事了啊，还会锁门了。”

“赶紧起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我给你说，你别装模作样的，我知道你肯定醒了。”

“今天周末，本来想让你多睡会儿，谁知道你能直接给我睡到下午！”

谢菡一边把张琛言扔在地上的衣服、裤子捡起来叠好，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张琛言。

“你这什么破毛病，地拖得干净是让你这么造的？专门放衣物的凳子离你床不到一米远，你伸伸手能累死是不？”

谢菡一边说话，一边隔着被子在张琛言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赶紧起来，你爸带你去航天博物馆。”

最后这一句，比前面所有话加起来都有用，张琛言几乎是瞬间跳起来的。

“真的？”张琛言一脸的惊喜。

“我还能骗你不成？”谢菡嗔怪道，“你爸昨晚就跟我说呢，这次放假回家，好好陪你疯一疯，让你度过一个快乐的暑假。”

张琛言拿起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说道：“我放假可比他放假容易多了，我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寒暑假，有个具体的日期，他那个假期……跟中彩票的概率快要有的一拼了，不知道啥时候放，不知道能放多久。”

“他这也是为了工作，要挣钱给你啊。”谢菡叹了口气，“放心吧，他说了，这次不会半路被电话叫走，他回来之前已经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有什么事情，委托同事帮忙简单料理一下就行。”

“好！”张琛言闻言笑得格外开心，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妈，你先出去一下，我穿个裤子。”

“还知道不好意思了？”谢菡往外走的时候不忘打趣一句，“我儿子真是长大了。”

张琛言迅速把自己收拾妥当，站在镜子前看了看。

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但穿什么都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身上那满满的朝气更是格外夺目。

张琛言从房间走出去的时候，谢菡刚好把饭菜端上桌。

“快去洗手，吃饭了。”父亲一边摆着碗筷，一边对张琛言招呼道。

张琛言飞速且非常不标准地完成洗手这个动作，然后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又规规矩矩地坐回桌子前，等着开饭。

“嗯，下次裤子自己洗。”谢菡看了看张琛言裤子上的水印子，冷冷地说道。

这样的威胁张琛言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而对着谢菡夸奖道：“老妈，你手艺又精进了！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就你嘴甜……不过，裤子还是要自己洗。”谢菡才不吃这套。

无奈，张琛言只能冲着自己老爹吐了吐舌头，寻求共鸣。

或许是因为老爸回来的缘故，谢菡坐了满满一桌子菜，每一样都是张琛言和老爸喜欢吃的。

张琛言赖在床上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看着这么多的美味佳肴，突然就觉得好饿，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张琛言这一餐吃得格外满足，一方面是因为饭菜本来的缘故，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对饭后活动的期待，总之他几乎是以秋风扫落叶的状态搞定了午餐，然后对着父亲喊道：“出发吧！”

“所以没人洗碗吗？”谢菡望向张琛言。

张琛言对于洗碗的厌恶可能是与生俱来，但同样他必须洗碗的使命可能也是与生俱来的。然而，就在他要认命端着盘子往洗碗池走的时候，父亲突然开口说道：“放到那里，我来吧。你先去玩，等我洗完碗，我们就出发！”

“爸爸我爱你！”张琛言这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你啊，就宠他吧。”谢菡笑着说道。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回来的时间又短，我不宠着他，还有谁能宠着他？”父亲一边往厨房端盘子，一边回应道。

看着父亲忙碌的身影，张琛言觉得这一天格外美好。

他回到房间，无聊地翻着漫画书，以往在他眼中充满了吸引力的漫画书今天再看似乎也就那样？没有什么比接下来的旅程更让人期待的存在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的，张琛言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才听到父亲敲门的声音。

“不用那么客气，老妈每次都是推门就进。”张琛言摊在床上大咧咧地喊道。

父亲进入张琛言的房间，笑着说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到时候我去跟你妈说，让她多给你留点空间。”

“你去说吧。”张琛言撇了撇嘴，“她要能听就怪了！顶多是你在家的时候稍微好一点，你一走，就立马打回原型。”

“行，那我就多说几次。”父亲笑着说道，随后把张琛言从床上拉起来，“准备出门，不要在赖在床上了。”

一听出门，张琛言跑得比谁都快，他飞速穿好鞋，走出去。他摁好电梯，等着下楼，口中还不忘催促：“你们快点啊，电梯都到了。”

“来了来了，上学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呢？”谢菡一边抱怨一边往外走。

一家人乘坐电梯到达一楼，从单元楼里出来的时候，张琛言感觉到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舒服地抻了个懒腰，对着身后的爸妈招呼：“我已经查了路线了，坐35路公交车对吧？”

“对对对，你跑慢点。”谢菡在身后无奈地说道，“一会儿撞到人就不好了。”

“我走路稳着呢，怎么可能撞到人……你……哎呦！”张琛言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弹出去了，他后退了几步才停下来。

这是什么状况？打脸为什么会来得如此之快？

“张琛言，出去！从这里出去！”撞到张琛言的女生低声说道，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捂着腹部。

张琛言完全蒙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是自己撞到了对方，而是对方有意往自己身上撞的。

可这个人是谁？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张琛言，你清醒一点，这不是真的！”女生又说了一遍。

这边的张琛言更不理解了：“什么？清醒？什么不是真的？”

然而，女生并没有回应他，只是软软地抓着张琛言的裤脚倒了下去。

还不待张琛言说什么，那边的父亲已经报了警，谢菡也及时拨打了120。张琛言刚才还感叹父母不知道来帮忙扶着一把，现在才发觉，他们远比自己处理事情冷静得多。

“不清楚她现在的状况，不能随意移动她。”谢菡开口说道。

“可她一直抓着我的裤子……”张琛言有些为难，他付下身子想要从对方的手里解救自己的裤子，不曾想对方都这样了，却仍旧抓着不放。

谢菡也过来帮忙，但却是同样的结果。

“你认识她？”父亲有些疑惑地问道。

张琛言又仔细第看了看女生的脸，最终坦然答道：“她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我真的不认识她。”

“可她叫出了你的名字……”谢菡有些疑惑，“你是不是欺负过人家？不然人家为什么撞你，还这么用力地抓着你？”

“天地良心，我像是能欺负人的人？”张琛言觉得格外委屈，“你们对自己儿子也太有信心了吧？我这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打得过谁？”

“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醒的。”谢菡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看手表，“再等等吧，救护车应该很快就到。”

张琛言低着头，没有多说什么。

今天的航天博物馆注定是要晚去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们一家三口焦急地等待时，那个女生居然凭空消失了。

是的，就是消失了。

完完全全地消失，如同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的消失。

张琛言傻眼了，他望向自己的父母，期望能够得到一个回复，或者对方能告诉自己，他没有看错也行。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父母的表情却一如往常，谢菡甚至还推了推他，催促道：“刚才不是你急着去什么航天博物馆吗？怎么现在自己站在路上发呆，不动了？”

张琛言有些呆愣地指了指地面：“你们没有看到吗？那个女生，她不见了。”

“什么女生？”父亲环顾四周，“你遇见同学了？”

张琛言着急地跺了跺脚下的地板，“就在这里，她受伤了，刚才躺在地上，还死抓着我的裤腿不放。”

父母对视一眼，显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去不去航天博物馆了？”谢菡哭笑不得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大马路上给我们编故事。”

张琛言现在哪里还有精力想什么航天博物馆，他拼命想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但看了一圈，他硬是没有找到半点儿女生留下的痕迹。

这一切就好像是，那个女生从未出现过一般。

“你到底怎么了？”谢菡走过来，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张琛言的头，“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还是产生幻觉了？”

在跟谢菡接触的一瞬间，张琛言突然觉得大脑一空。

“身体不舒服？”父亲也走了过来，有些担心地望着张琛言，“要不然回家先休息？今天就不去航天博物馆了？”

“为什么不去？”张琛言一脸的疑惑，“都走到这里了，赶紧去坐35路车啊，你们站在这里看着我干嘛？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