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开始

“我给你说，你们这个年代可和我们那个时候不同，所有的事情都赶早不赶晚。”0810的母亲说得振振有词，“你说说你自己，这么优秀，眼光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由此可以推断得出，那个小伙子应该也还不错。都这个年龄了，他父母说不定也在催，给他介绍姑娘什么的，万一到时候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我不会哭的。”0810低着头答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不会哭？”0810的母亲愣了一下，“怎么？是怕短路吗？”

0810无语凝噎，为什么跟自己母亲的沟通过程总是如此离谱？

“我只是一段数据，怎么会短路？”0810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缘分这种东西，也是要看时机的。他的心，估计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更在乎的人。”

“更重要的事情？”0810的父亲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表情也有些凝重。

哪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她喜欢的人眼中是最重要的，现在突然听到0810这么说，他自然有些疑虑。

0810点了点头，解释道：“他父亲十几年前在地面失踪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总想回到地面再去找找，或者看一看。还有就是他母亲，他跟母亲的感情很好，他甚至为了多赚取功勋值保障自己母亲的晚年生活，去参加脑机的人体试验。”

听完这话，0810的父母都沉默了。

他们能怎么说？他们总不能去责怪一个孩子太有孝心吧？

最后，还是0810的母亲解题思路独到：“反正就是以后你和他妈同时掉河里了，他八成会去救他妈。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放心，如果发生这种状况，我和你爸肯定会去救你！”

“我也掉不到河里啊。”0810望向自己的母亲。

为了避免话题向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0810的父亲及时总结道：“这孩子挺有责任心的，可一般特别有责任心的孩子，他都不太可能只在乎你。这一点，你考虑好，觉得没问题就行。”

0810当然不在乎这些，她想要的只是确定自己的心意。

“行，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妥善处理这段感情的。”即便这个时候，0810的回答都很克制。

0810的父母对视一眼，他们都了解0810的性格，知道0810这是打定主意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索性也就随孩子自己做了。

“对了，那个脑机植入怎么样？”眼看着0810又准备闪现离开，她的母亲赶忙开口问道，“我还想趁活着也去弄一个，感觉应该很有趣。”

“还在试验阶段，他的状态好像还不错，但也有人排异反应严重，因为没有及时做出合适的处理而丧命。”0810望向自己的母亲，她知道自己母亲一向胆子大，好奇心重，所以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说话也格外注意，“在脑机没有正式上市发售之前，不要想尝试，太危险了！”

听到0810这么说，母亲只能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也是，现在女儿长大了，都开始管妈妈了。”

嘴上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0810的母亲脸上却全都是笑意。

0810告别父母，回到数字世界。

在这里，她有舒适的房间，有跟物理世界相似的一切。

当初这个房间的布置设计还是她父母决定的，一晃眼，她竟然已经住了这么多年。

这里见证了她的成长，也听她诉说了许多心事。

脑机……0810低头思忖到，如果真的有脑机，张琛言会不会离自己的距离更近一些？脑机的存在可以让人摆脱繁重的舱体，这无疑给人类穿梭于虚拟和现实提供了不少的便捷。

张琛言没多久就正常工作了，0810依旧扮演着同事的角色，只是偶尔会偷偷关注一下张琛言，有一次不小心被张琛言发现了，0810也立马开口解释说是担心张琛言的身体，考虑到他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怕张琛言突然出什么意外，导致自己要换搭档。

至于在B城特尔斯公司发现的事情，0810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张琛言。因为她知道张琛言是个心思重的，如果自己跟张琛言说了这件事，张琛言就一定会去思考，去琢磨……这对于刚做完脑机植入手术没多久的他来说，显然是不利的。

日子仿佛又回归了平静，期间张琛言还跟博士在R城材料制作研究所附近的咖啡店见了一面。根据博士所说，上次给张琛言看过的那种材料已经投入生产了，并且他们已经使用那种材料在地面搭建了一个不算大的空间，不久之后就会派人进行体验生活，后续会视情况进行调整，并扩大规模。

“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博士的化身和他真实的样子很像，看起来都是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他平日里说话不紧不慢，时刻要保证脑子跟嘴同步，但在面对张琛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却格外激动。

“我们总归会回到地面，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所有人。”

听着博士的话，张琛言点了点头，附和道：“不管用什么方式，走上去是第一步。”

“其实人类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可能不知道，联盟曾经研究过改善地表环境。说白了就是让地表恢复到以前我们居住时的模样，无论是气候、温度、还是其他物质。”博士说到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可是这个世界并非所有研究都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坚持就会有结果。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人类也想着去对付温室效应，但说到底，只能改善，不能根治。这一次啊，是玩大了，玩毁了，想要修复，自然更难。”

张琛言很喜欢跟博士聊天，博士不太喜欢对那些非专业人员使用大量的专业词汇。说白了，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他也不需要卖弄什么，张琛言跟他聊天的时候，更多的感觉像是两个普通的朋友在聊日常。

虽然，他们之前的年龄差距很大。

张琛言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博士，那个时候的博士也是正值壮年。据妈妈说，博士跟自己的父母关系很好，算是受父母照顾的后辈。

在父亲失踪的岁月里，博士偶尔会来家中帮忙，张琛言也是因此跟博士渐渐熟悉。

不过，他们的相处更像是朋友，就连谢菡偶尔都会忍不住吐槽张琛言在博士面前没大没小。

后来张琛言长大，变成了可以守护家庭的男子汉，博士来家中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一两年才会来拜访一次，但张琛言跟他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两个人的忘年交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博士知道张琛言自作主张去参加脑机人体试验的时候还有些生气，觉得张琛言完全不必这样，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支援张琛言，闻言张琛言只是笑着表达了谢意，并未多解释什么。

张琛言骨子里有着中国人最传统的懂礼和感恩，他知道朋友之间的分寸感有多重要，也知道该如何维护一段友谊。

他当然相信博士是认真的，是真诚的，可他也明白，有的事情最好还是靠自己。

“那你现在工作还是使用舱体吗？”博士开口问道。

张琛言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还是，不过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脑机试验了，明天应该会尝试直接通过脑机进入数字世界。”

博士有些好奇：“脑机从外面可以看得出来吗？我是指你在物理世界中的外观。”

如果不是因为听到博士的这句话，张琛言几乎都要忘了他们现在身处数字世界，都是在用化身面对彼此，这种沉浸式交谈还真是让人恍惚。

“就像特尔斯公司已经公开的那样，有个小按钮藏在耳后。”张琛言笑了笑，“不过具体的操作方式我可能不太方便说，毕竟签署了保密协议。”

闻言，博士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如果脑机产品能够正常上市，我还是很期待的，毕竟现在舱体实在是太笨重，太不方便了。”

“可是它安全性高，而且基本适合所有人群。”张琛言坦然道。

“你是在说脑机的排异反应？”博士对这方面的东西显然也是有些了解的，“排异反应的确是因人而异的，但是我跟医院的人聊过，随着技术的进步，现在排异反应带来的危害已经被大幅度降低了，也就是说安装脑机的人都有个试错成本，如果不合适，排异反应严重，只要及时取出就可以。”

说起这个，张琛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没有回复，最终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临别的时候，博士还对着张琛言说道：“期待你明天的试验顺利，一定要安全健康啊！”

张琛言笑着回应，感谢博士的祝福。

回到家中，张琛言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要说对这场试验不紧张是假的，可他这段时间也的确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如果不是触摸到耳后的小按钮，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大脑内被放进了一个机器。

明天的试验会是什么样？张琛言的内心有些期待，但也有些害怕。

毕竟他之前就跟特尔斯公司的工作人员聊过，按照对方的说法，脑机在不同个体上的表现也会有微小的差异。如果这是上市发售的正式产品，那这种差异基本可以忽略，但现在毕竟是测试阶段，还有许多待研究的地方，会发生什么状况也说不定。

谢菡知道张琛言要参与试验的事情，她对于这些东西是真的不太了解，因此只能竭尽所能地表达自己的关心。因此，当张琛言来到餐桌，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的“补品”时，他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如果要参与什么重要考试，或者去什么重要场合，谢菡就会准备这一大桌子，不吃都不行。

“吃吧，对你身体，有用！”谢菡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话。

张琛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包治百病。从生理的角度来讲，是大补，从心理的角度来讲，是安慰，从玄学的角度来讲，是保佑！”

谢菡满意地笑了笑：“你知道就好。”

张琛言认命地开始吃饭，因为明天要参加测试，谢菡甚至还免了他洗碗的工作，这让张琛言感觉有些感动。

第二天一早，张琛言就接到了特尔斯公司的电话，按照对方的说法，会有专门的大巴来接他前往特尔斯公司的试验中心，到时候会有专业的工作人员安排他的后续测试工作。

张琛言走上大巴车的时候还在感叹，有钱的公司就是不一样，这服务态度可比他们部门要好多了。他们部门之前举办了一次线下活动，都是他们提前一天出发，自己搭乘交通工具赶过去的。

大巴车上零零散散坐了三十个人左右，看样子都是参与人体试验的测试者。张琛言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插上耳机听起了音乐。

上一次他参与特尔斯公司的检查和面谈都是有陈亦净陪着的，现在却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个人。

因为是专线的缘故，他们很快便抵达了特尔斯公司的试验中心。

面前的建筑通体银色，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设计，四四方方，简洁明了。

他们刚下大巴，就有穿着专业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接待他们。随后他们便被领进了大厅，这栋楼的大厅格外敞亮，地下城是看不到日照光的，可这栋楼内的光却将这里营造得像是白天。

当然，张琛言明白，这背后是经费在燃烧。

不过想一想特尔斯公司的资产，这明显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大家好，我是负责此次试验工作的引导员，如果有什么不懂可以随时问我。”

“下面，试验流程正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