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2

张琛言这边刚起了个头，谢菡那边就立马说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那个孩子是个苦命人，如果是跟他有关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但前提是你必须先休息好，不要再因为情绪激动发生什么意外了，不要再吓妈妈。”

看着谢菡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张琛言心中的愧疚感更加深了。

大部分时候的谢菡都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会唠叨张琛言，也会跟张琛言产生小摩擦，两个人相依为命又相互扶持，但是在遇到重要的事情时，谢菡又会变成稳定的主心骨，能拿主意，能做决定，分清厉害，判定主次。

张琛言没有办法反驳谢菡，因为谢菡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大度和宽容。

张琛言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之前闹的那一场实在是太过于耗费心力。他看着谢菡，感觉头脑越来越昏沉，没过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睡太久，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谢菡依旧坐在他的床旁边。

“感觉身体好一些了吗？医生说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在逐渐恢复了，这段时间就是会感觉比平常容易疲惫一些。”

谢菡看着张琛言醒来，继续有条不紊地在他身边照顾着。

其实张琛言小的时候身体并不算很好，生病的次数也比较多。正是因为谢菡的精心照顾，张琛言的身体素质才变得越来越好，以至于他记忆中都没有几次进医院的经历。

这一回张琛言进医院，谢菡也是吓了一大跳。

如今张琛言的状态逐渐恢复，也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说吧，为什么要瞒着我自己做这么大的决定？”

“因为感觉你不会同意。”张琛言回答得格外直白。

他跟谢菡母子连心，怎么可能不知道谢菡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更加害怕。

“我不会同意就不应该去做！更何况，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同意。”谢菡望向张琛言，看着他那虚弱的样子，原本严肃的语气又一次缓和了下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是个性子烈的，做了决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改变，但你应该也知道，我也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不管下一次是因为什么原因，你再做这样用自己性命去博弈，我都不会原谅你。”

谢菡这话说得很重，但张琛言明白，谢菡也是无奈之举——他们母子都太害怕失去彼此了。

在灾难之下，人们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所以才更想要抓住已经拥有的。

“对了，你昏迷的时候有个小姑娘来看过你。”谢菡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语气有些雀跃地说道，“而且有两个呢……我瞅着都挺好。”

“两个小姑娘？”张琛言有些懵。

谢菡点了点头：“对啊，一个小姑娘遮着脸，但气质很好。还有一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不过是个全息投影，看得见，摸不着。”

听着谢菡的描述，张琛言立马明白了他所说的人是谁——估计一个是柳熙熙，还有一个就是0810。

0810知道他的状况，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二人是同事，他猛然请假不去上班，0810问一嘴就知道了。

可柳熙熙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平时交流也不算多啊。

“这两个小姑娘我瞅着都挺好，反正配你是肯定绰绰有余了。”谢菡感叹道。

张琛言万万没有想到谢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都是母亲看儿子越看越喜欢吗？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感觉那么不值钱呢？”

“什么叫母亲看儿子越看越喜欢？人家的原话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不要胡编乱造！”谢菡白了张琛言一眼。

“对了，她们有没有说是为什么来找我？”张琛言赶紧打住这个话题，“你说的那个全息投影应该是我同事，我担心会不会是工作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说到这件事，谢菡也立马正色起来：“就是她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工作那边她会看着帮你处理的。”

张琛言点了点头，有0810的这句话，他就放心了，毕竟在他本来的预想之中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人家姑娘还说了，希望你身体状况好一些了，联系她。”谢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嘴角都是笑意。

张琛言只能当做没有看见，继续转换话题：“对了，你说的那个遮住脸的姑娘来找我是做什么？”

“她好像是来这里有什么事情要做，看到你之后表现得可担心了，抓着我问东问西。那姑娘声音特别好听，就是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一直遮着脸，我没看太清，有点遗憾。”谢菡开口回答道。

张琛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必定是柳熙熙，不过不清楚柳熙熙来医院是做什么的。

“她的脸上有伤，所以才用东西遮盖。”张琛言开口解释道。

谢菡闻言立马回应道：“原来是这样啊……有的女孩把相貌看得很重，她应该也很难过。不过在我看来，最主要的还是脾气，性格好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谢菡转头望向张琛言，暗示的意思很明显。

张琛言深感无奈——今天这个话题算是彻底过不去了。

他觉得自己无论再跟谢菡说什么，谢菡都会绕回去。

最终他索性按照0810说的，联系0810，告知对方自己醒来了。

谢菡以为他要跟0810讨论一些工作相关的事情，便十分知趣地避开了。

张琛言联系0810没多久，0810就出现在了张琛言面前。虽然是全息投影的模式，但依旧无法遮掩0810的美貌。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看着0810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张琛言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最近工作还好吧？”

说完这句话，张琛言就想以头抢地。

这都是什么尴尬语录？

他们俩满打满算分开也没多久，好吗？

幸好0810也能接得住他的话：“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假了，如果再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及时通知你，你只需要安心休养就好。按照医生的说法，你要从手术结束后在医院留院观察三天，但我又去问了一些朋友，你刚植入脑机设备，最近不宜从事繁重的脑力活动，所以还是多休息一些时间比较好。”

0810冷静地叙述着，虽然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关心，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波澜不惊，似乎所有的感情都已经被过滤掉了。

张琛言早就习惯了0810这样的说话方式，从只言片语中，他也可以感受到0810的温暖。

如果可以的话，谁又不想被人关心呢？

眼看着病房内的气氛又要沉默下来，0810突然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针对陈亦净的父母。”

“他们也能算父母？”张琛言冷笑着反问。

“针对那个男的和那个女的。”0810从善如流地改口说道。

“最低限度，陈亦净经历过的，我要让他们也经历一遍。”张琛言的这句话掷地有声，仿佛是一种承诺。

对陈亦净，也是对他自己的承诺。

他清楚地记得就是拜这一男一女所赐，陈亦净吃过那么多的苦。

陈亦净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却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一般。

就连最后陈亦净被害死，这一男一女都有绝对责任。

现在他们居然还想吃人血馒头，榨干陈亦净的最后一点价值？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张琛言绝对不能咽下这口气。

有关于陈亦净的事情，这两天0810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此刻听到张琛言这么说，她点头回应道：“放心吧。数字世界的事情交给我，我会让他们有一段难忘的经历。”

即便是放狠话，0810表现得都格外冷静平常。

“另外，我听一个实习生说，他已经答应了会把那一男一女在医院所作所为的视频给你。视频也发给我一份，说不定有用。”0810望向张琛言，“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剩下的事情分担一部分给我吧，相信我。”

张琛言自然相信0810，只是突然这么麻烦0810，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跟陈亦净产生交集的人是他，而非0810。

似乎是看出了张琛言心中所想，0810紧接着开口说道：“我也不可能白帮你忙，等你身体恢复好了，请我吃饭吧。”

对于像0810这样的AI来说，所谓的吃饭更多是吃个意思，毕竟他们不需要食物来补充能量，而且张琛言心中也明白，0810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有所亏欠罢了。

0810也不是个性格磨叽的人，在说完这些之后只是嘱咐了张琛言一遍要遵医嘱，随后便离开了。

直到0810彻底消失在眼前，张琛言还是有些没反过劲儿来。

0810办事他当然放心，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和0810的关系变得如此亲近了呢？

之前张琛言从来不会去想这些问题，因为处理工作和日常的事情就已经耗费了他大多数的心力。现在突然躺在病床上闲下来，他也开始重新思考。

就在张琛言琢磨不透的时候，门外的谢菡突然探进一个头来，左顾右盼一番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已经走了？”

张琛言明白，谢菡指的是0810。

放在平常，张琛言对谢菡是绝对信任的，他相信自己母亲不至于偷听墙角，可是现在看谢菡这副模样，他突然有些不太确信了。

“你刚才听到我们说话了？”张琛言试探着问道。

谢菡点了点头：“当然，这病房又不隔音。”

面对谢菡的坦然，张琛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是谢菡的坦然弄得好像是他小肚鸡肠了一般。

“你为什么要偷听别人说话？”

“我说了，是因为这病房不隔音。”

谢菡摆出一副“只要我不讲理，道理就追不上我的样子”，弄得张琛言是彻底无语了。

“我觉得这姑娘人是真的挺好的，又懂事，又有礼貌，还体贴你……虽然说话感觉冷了些，但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张琛言现在绝对相信——只要是个女的，谢菡都觉得是个好姑娘。

“可他是个AI。”张琛言坦白道，“她是不会有实体的，她只能活在数字世界。”

听到这话，谢菡沉默了一段时间。

就在张琛言以为她马上会选择放弃的时候，谢菡突然说道：“我以前是挺介意这事儿的，我看到有人跟AI产生感情，还会觉得不自在，因为总觉得你应该有个后代……但如果真的你喜欢上了一个AI，有后代就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仔细想一想，我更希望的是你找到一个你喜欢的陪伴，有人陪着你，让你不至于那么孤单。这么说的话，即便她是个AI，如果你喜欢，你觉得快乐，那也行。只要你做的不是伤害自己的事情，不是有违道德伦理的事情，我都会支持你。”

谢菡望着张琛言，这番话说的格外认真。

张琛言从没想过会从谢菡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毕竟不管怎么说，谢菡还是有些保守思想在的。

此刻突然听到谢菡这么说，张琛言能感受到的唯有谢菡那份沉甸甸的母爱。

谢菡一直催着自己找到另一半是怕自己孤单，她的目的很单纯。

过去是，现在也是。

仔细想一想，谢菡似乎在这些方面并没有给过自己太大的压力，她一直在尽可能的让自己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成长。

虽然说在张琛言的成长经历中，父亲一直是一个缺席的位置，但张琛言明白，这种缺席是一种无奈，而且他从谢菡的身上感受到了全部的爱。

就算张琛言想要继续跟谢菡说些什么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谢菡走过去开门，门外的柳熙熙礼貌地跟谢菡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张琛言没有想到，柳熙熙竟然会对自己如此挂念，又一次来到医院。

谢菡赶忙把人让进来，她也知道柳熙熙不是跟张琛言工作有关的人，因此也没有特别生硬地刻意回避，只是给柳熙熙倒了一杯水之后，便坐在一旁听着张琛言跟柳熙熙聊天，同时观察观察两方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