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

随后，张琛言便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都告诉了艾利克斯，同时他也从艾利克斯那里了解到，这次试验的规模不小，而且很正规。

听完之后艾利克斯叹了口气：“我当然也知道很危险，但我完全没办法劝我父亲。他生活在现在，却根本没办法放下过去。我跟他好说歹说都没有用，他还反过来教育我，说什么反正他年龄也大了，快五十岁了，到时候活着除了是个拖累，没有任何意义。这次试验是一个免费尝试的机会，而且如果真的能被选中参与试验，还会算是重大贡献，会有高额的功勋值奖励。”

“你说什么？重大贡献？”张琛言听到这四个字突然激动起来，他甚至想要再确认一遍。

“对啊。”艾利克斯点了点头，“脑机的研究一直都是重中之重的项目，而且这是最后一次试验了，如果没有问题就会投入市场。联盟对这次的结果非常关注，所以被选中参与试验的人会算是重大贡献，给予高额功勋值奖励。”

听到艾利克斯的话，张琛言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紧张地握紧手中的水杯，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

艾利克斯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张琛言的异常，还在那边一个人絮叨自己父亲的事情，说自己父亲总是放不下过去的人，简直快要把A城当作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活得太糟糕，没有给予父亲精神支柱的感觉，才会造成这种现象。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艾利克斯伸手推了一下张琛言，“你握个空水杯干嘛？这就是一个装饰品，你又不可能真的通过这玩意儿喝到肚子里什么液体。”

眼看着艾利克斯的话痨属性就要触发，张琛言立马打断道：“你说的那个报名点，在哪里？”

“报名点啊，我给你说……”艾利克斯刚准备说，突然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吗？”

面对这个问题，张琛言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想直接告诉艾利克斯，自己想去报名，以艾利克斯那个唠叨的性子，肯定会说自己疯了，然后对自己长篇教育五千字，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件事情上。

“我想去看看，我担心我母亲也看到了这些信息，动什么心思。”张琛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先去了解一下，到时候劝起来也方便，不至于太被动。”

艾利克斯点了点头：“行，还是你考虑周到。报名地点在B城，你从埃尔法口进入，然后跟着指引走，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就在那个六芒星建筑下面。”

A城，让人怀念过去，但跟它相邻的B城却完全不一样，那是一个虚拟设备研究重地，和R城不同，R城虽然也会进行相应的研究，但R城的研究大多是不限范围的，只要在规则允许范围内，你想研究材料、农业、动物、机械、软件等，全都可以，但B城所有的研究项目都围绕着数字世界，尤其是虚拟设备，包括但不限于脑机和舱体。

至于那个六芒星建筑，则是特尔斯公司的总部。

可以说市面上百分之八十与数字世界相关的核心科技都被特尔斯公司掌握，剩下还有百分之十则是有特尔斯公司的参股或者投资。张琛言现在使用的工作舱和之前帮谢菡租赁的体验舱全都是出自特尔斯公司，这次的脑机设备，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你一进入B城应该就能看到，排队的人太多了，那阵势跟柳熙熙开演唱会有的一拼。”艾利克斯忍不住叹气，“有人想追求新鲜感，刺激感，有人想追求功勋值，讨生活，总之全都是一群不要命的家伙。当然，我父亲除外，他只是太想念逝去的家人们了。”

“能补这一句，你也算是个大孝子了。”张琛言拍了拍艾利克斯的肩膀，紧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先是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排版表，发现今天仍然标注有“特批假期”的字样，明白这是因为之前复制体的事情，让自己多得了几天假期，而且提前回来的事情并没有同步上去，所以他现在完全可以不在岗。

除非，他真的工作心爆棚，敬业态度配得上感动联盟十大英雄人物奖。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在确认了自己今天不用上班之后，立马选择溜号，直奔B城。

在从埃尔法口进入后，张琛言还没看到指引，就已经看到了排成长龙的人群。事实证明，这回艾利克斯绝对没有使用夸张的修辞手法。

张琛言就近找了一个人，语气温和地确认队伍末尾的位置在哪里，然后便乖乖走到那里也开始跟着排队。

排在张琛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那人年龄看上去跟张琛言差不多，看见张琛言过来，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表情并不友好。

张琛言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什么冒犯对方的举动，因此对方这样明显且毫不遮掩的敌意让他觉得有些不解。

“抱歉，是我站错位置了吗？”

张琛言随口找了个理由搭话，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回复。

事实也没有让张琛言失望，前面的少年直白地表示：“只是感觉你来了，我的机会又少了一些，所以很烦，看你不爽。”

“怎么说？”张琛言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看到前面那些人了吗？他们全都是来报名的，但其中能被选中的寥寥无几。”少年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已经打听过了，为了避免风险，也考虑到目标用户，四十岁以上的，能被选中的估计不超过十个，然后就是高消费人群，三十岁左右的，大概会有一百人左右，然后就是主力消费人群，二十岁左右的，大概会有一百人左右，年龄再往下的，估计也会有，但同样也要考虑安全因素，估计人数也不会多。也就是说，总共不会超过三百人。“

张琛言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感觉听起来并不算特别靠谱，但狼多肉少这一点他是赞同的。

这里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所有人都被选中。

光是报名的队伍就有这么长，后面的筛选流程还不知道有多复杂呢。

就在张琛言思考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特尔斯公司服饰的化身向他们所在的队伍走来，似乎在发什么东西。

很快，对方就走到了张琛言这边，张琛言通过掌机设备接受才发现，这是一张知情同意书，工作人员需要看着他们签下自己的名字并进行一次口头确认。

相比于说这是一张知情同意书，从某些角度来说，张琛言更愿意将它理解成一张恐吓信，毕竟这上面在简单地介绍了脑机设备之后，又立马详细地罗列了接入脑机设备之后可能出现的不适症状以及各种危险性，张琛言之前跟艾利克斯讲的只是其中一种，这上面说得更为详细，甚至说明了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不良现象。

通过在脑后插入一根线缆，或者植入一块芯片，然后我们就能够畅游于虚拟之中；只要通过一个意念就能操控事物或改变些什么；不用花费大量时间记忆知识点，只需将内容直接传输到大脑中即可；那些残障人士可以再次感受到奔跑或者使用双手的快乐，可以再次看到五彩斑斓的世界。

这并非是天马行空的幻想，而是基于脑机接口技术的大胆且合理的设想。

舱体已经完成其中一部分，但相比于脑机而言，仅仅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脑机意味着更加广阔的世界，更加多的可能性。

随时随地，无限可能。

顾名思义，“脑机接口”是活的神经组织和人造设备之间的直接连接，在数字世界和大脑之间建立信息沟通的通道。

这种通道并不是一个人去到另外一个地方，而是一个人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其实，对脑机接口的研究可以追溯至1924年，德国医生汉斯·贝格尔发现了脑电波，彼时人们注意到意识可以转化为电子信号被读取。以此为基础，脑机接口技术开始起步并逐步发展。

在研究的过程中，脑机技术可大致分为侵入式和非侵入式两类。前者指测量电极接触大脑，甚至插入大脑内部，这样获取的信号质量较好，但对大脑的损伤风险也相对较大；后者不接触大脑，主要利用头皮电极帽、超声、核磁共振成像等技术，但对大脑信号的捕获效果相对差些。

其实，光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人类从来都是在做取舍。

想要好的效果，就必定需要承担高风险，如果只求平稳，那么也只能接受中等效果。

所谓的非侵入式脑机设备，其实早就已经广泛应用了，它大部分都是和舱体配合使用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大家的体验感。

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舱体，都是带有非侵入式脑机设备的，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则是老旧设备，以十分低廉的价格流转于黑市。毕竟，早在此之前，特尔斯公司就进行过一次老旧设备回收处理。

现在，非侵入式脑机设备的安全性已经非常高了，在神经信号处理、深度学习算法和运动控制方面，特尔斯公司已经有了非常坚实的基础，而且这些技术已经被广泛用于各个领域，比如通过思维控制安装了脑机接口的机器人去做手术，去做危险的工作，或者帮助残障人士通过机械处理日常生活等等，就连张琛言自己，也利用非侵入式脑机设备做了许多工作。

这已经成了大家生活的一部分，非常自然而然的存在。

这次，特尔斯公司这次做的试验却是侵入式脑机设备。也就是说，需要通过手术，给大脑植入芯片。

在此之前，张琛言看过报道，说是可植入大脑的芯片材料已经过多次试验的验证，能够确保其安全性，且最大程度减少排异反应。

脑机接口技术的基本原理主要分两步：先用设备从大脑中读取和破译“脑信号”，获取脑细胞对意识的反应曲线；再把这种反应曲线转化成指令去控制机器，执行人的意志。

其中涉及到的，包括但不限于以下模块：a.信号采集（例如，引线和记录电极）；b.信号处理，包括解码和编码信号的软件以及提供刺激（在某些情况下）的硬件；c.刺激传递组件（内外刺激器和刺激电极）；d.辅助效应组件（例如通信设备和计算机）；e.用于神经反馈的传感器组件；f.编程模块，包括一个控制功能的操作协议。

这些东西，每一个看起来都很简单，但是要达到真正能够人体试验的程度，每一项也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研究。举例来说，信号采集是否全面，是否准确，是否稳定？信号处理是否及时，是否精准，是否合理？刺激传递组件是否安全？辅助效应组件是否全面？用于神经反馈的传感器组件是否适配？编程模块的功能是否能够满足用户需求？

这每一点都需要考虑到，并且做合理的处理。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芯片植入。

1998年，美国科学家将脑机接口植入患有脑干中风病人的脑中，该病人实现了对电脑光标的控制。2014年，在巴西世界杯，身着机械战甲的截肢残疾者凭借脑机接口和机械外骨骼完成了首开球，闻名世界。其发明者是法国科学院院士米格尔·尼科莱利斯。

人的大脑从内到外依次是头皮、头盖骨、脑硬膜、蛛网膜和大脑皮层。非侵入式模式仅作用于头皮；侵入式则完全植入大脑皮层。

侵入式危险性高，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因为必须通过开颅手术的方式向脑组织内植入传感器，容易引发机体免疫反应。此外，愈合组织也会影响信号传输。

如果有机会，你会选择这样高风险的手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