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不用窃听也能推测出来，毕竟你那么在乎你母亲。”0810实话实说。

“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回去让我母亲补一份保密协议。”张琛言当机立断道。

0810摇了摇头：“现在你母亲的活动范围内都已经进行了字符屏蔽，要补保密协议也不用急于一时。”

张琛言觉得0810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为自己的职业素养感到愧疚。

果然，关心则乱。

“眼下还是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调查到的东西吧。我总觉得这里有些诡异。”0810对着张琛言招呼道。

张琛言这也跟着反应过来，这里毕竟是R城内的区域，R城作为张琛言的亲儿子，每一寸土地张琛言都是来过的，这里也不例外。虽然说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种生无可恋的状态，但似乎人数没有这么多？

今天的街道，显得格外拥挤，难道大家最近的心情都很差？

好吧，张琛言承认，每个人或许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烦心事，有无法倾诉的苦衷，就像中国人的那句老话说的那样——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说与人无一二。

可是……这也太苦了吧？

“你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来这里？”张琛言对着0810开口问道。

“半个月前，当时这里出现了一个疯子。”0810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边回答道。

通常在其他地方，看到裁决者出现，大家都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紧张感，会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或者是不是周围人做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好戏可以看？但是在这里，大家都表现得十分麻木，张琛言甚至有理由怀疑，就算0810现在跟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打起来，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在意，顶多是往旁边挪一挪，免得被波及到而已。

这种麻木和冷漠，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休息，不用去在意外界，不用去在意任何事。

“你说的那个疯子是什么状况？”张琛言有些好奇，毕竟对于0810这样理智的人来说，一般面对自己的上一个问题，她都会就事论事，说明是因为抓捕犯了什么事情的人来这里，而不是单纯地对这个人做一个评价——疯子。

0810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似乎回想起那件事就觉得来气：“他说自己是一只蘑菇，并且要求周围的人吃了他。”

“什么玩意儿？”张琛言表示自己并不是东北人，却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东北话。

“是的，一个人类的化身，用的是低级模板，他到处说自己是蘑菇，并且强烈要求别人吃了他，不吃不行的那种。”现在0810重复起这件事情还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大街上，拖着另外一个化身，给对方详细地描述烹饪自己的方式，以及食用的最佳状态，对方不想跟他纠缠，但他就拉着人不松手，二者最后发生了肢体冲突，直到我最后过去，他都在跟我说，他们植物系的，恢复能力都很快，让我不要担心。”

“额……”张琛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憋出一句，“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也可能是他真的喜欢蘑菇。”

孰料，张琛言话音刚落，0810就接着说道：“你不是也很喜欢蘑菇吗？前几天还听你抱怨工作压力大……但愿你不会变成那样，毕竟我拿植物系的男子没有办法，我最后对他的惩罚也不过是关了他几天，并且在数字监狱所有墙壁的四周都写满标语——你才不是蘑菇！”

闻言，张琛言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这也叫没办法？这都能说是没办法？对于一个蘑菇来说，有什么比否认他的身份更加可怕的事情，那可是对自我的怀疑！

当然，这么皮的话张琛言是肯定不会说出口的，毕竟他只要敢说，0810就敢把他当成另一个疯子直接关进数字监狱。

二人继续往前走，同时也在不断地观察着周围：“这里的人变多了，但是单从行为习惯来分析，看不出什么来，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麻木。”

“要逐个排查ID吗？这么多人，我们查不过来的。”张琛言说道。

“没问题的人不在意我们的排查，有问题的人看到我们排查肯定会设法躲过去，如果我们贸然开始，很有可能打草惊蛇。”0810分析道。

就在张琛言准备继续思考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巷子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人，而且那人看上去行为有些怪异。

“R城的人，最近精神状态都不好吗？”张琛言一边说一边向那人靠近，显然0810也注意到了那边，跟了上去。

那个化身从外表看和其他化身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的行为就很难让人理解了——他在撞墙，并不是发泄式的撞墙，而是明显希望能够从那面墙穿过去的样子。

“那个，从城市规划建设的角度来讲，这里本来就是不可直接穿行的路障，再牛逼的化身也不行。”张琛言非常友好地开口。他毕竟不是裁决者，对于这样的情况处理显然算不上熟悉，更多是从路人规劝的角度出发。

0810这边就干脆利落很多了，她直接把人摁在墙角，压低声音说道：“报身份ID。”

这具化身有些茫然地看着0810，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不过看得出来他很努力想要说些什么。

“他又没有反抗，或许你可以试着放松一些，给他点说话的空间。”张琛言试图跟0810讲道理，虽然他知道0810下手有分寸，并不会真的伤害到对方，但对于心理脆弱的人来说，或许这样的压制也会让人很不舒服，紧张到说不出话。

然而，即便0810松手，对方仍旧是那副嘴巴开合，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模样。

“没有下载语音包？”张琛言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离谱，毕竟这是化身自带的东西。

0810这边就干脆利落很多了，她直接上手，掀起遮盖物，看到了对方的身份ID。

“R75395184。”0810拿出通讯设备，对着那头报出了这串身份ID，“帮我查这个人。”

很明显0810已经决定要彻查这个人的身份了，按照常理来说，如果这个人真的有问题，那么他必然会有什么慌张的反应，但是此刻他的脸上依然是茫然无措。

在0810松开他之后，他又一次开始尝试穿过面前的那堵墙。

因为是化身的缘故，所以这样反复的撞墙，并不会表现出什么明显的身体损伤，但化身在制作之初，为了防止人们利用化身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化身与人类本身的各个感受神经是相连的。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化身的行为会给他本身带来感受上的痛苦。

“你觉得他像不像是卡bug了？”张琛言对着0810开口问道。

其实他刚才就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一刻这种感受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显。

张琛言生怕0810误会，又多嘴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倒不是说他是AI，他或许真的是个复制ID，但他很有可能是个失败品或者说是残次品。”

“你和我想的一样。”0810开口说道，“其实我早在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但现在还需要验证。”

那边的消息很快便回复了回来，根据对方的说法：此人并无任何犯罪记录，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职员。甚至对方还有些疑惑，0810为什么会调查这样一个人？

0810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开口说道：“这个人现在哪里？把他的坐标给我。”

很快，对方便提供了这个身份ID在数字世界的具体坐标位置。

根据坐标显示，对方还真在R城，但对方目前处于加班工作的状态，位置所在地显示的也是公司。

很明显，面前的这个绝不是本尊。

在数字世界，想要调查一个人的方位简直再简单不过。

当然，这种调查也仅限于像0810这样的裁决者，或者说其他身份特殊，本就是为了维护数字世界安全的人才可以进行。

要注意每一个人的隐私，但这种隐私一定是建立在环境安全的基础上。

随后，0810便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告诉了张琛言。

闻言，张琛言不禁感觉有些兴奋：“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抓住了一个活标本？”

“可以这么理解，而且我猜测他还没有跟那边接上头。”0810回复道。

“那边？”张琛言一时之间有些没理解。

“是他的本尊，也就是他要复制的人。”0810开口解释道。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货刚被生产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卖。”张琛言打了个比方，帮助理解。

0810思索了一下：“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问题，但里面是不是真的存在买卖关系还有待研究。”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得把这个哐哐撞大墙的老哥带回去吧？”张琛言问的问题非常现实。

0810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说不定对他进行技术分析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事实证明，搞定一个卡bug的机器不比搞定一个卡bug的人容易。

面前的这位仁兄似乎对那堵墙有一种特殊的执念，0810和张琛言一个没看住，他就要转身回去撞墙，最后弄得0810不得不对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意愿的化身动了手。

直到抵达审问室，张琛言和0810才放下心来。

这里是特殊区域，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行传送，即便是化身也会被禁锢行动。

对方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进行任何审问，毕竟他口不能言，行动表现上也只是对那面墙有特殊的执念。

因此，这次审问进行得格外迅速且安静。

在走完惯例流程之后，张琛言和0810便等着相关技术人员到来。

期间，张琛言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对于这种化身我们要怎么定义？人类还是AI？”

“可能更加偏向AI吧，虽然他们顶着的都是人类的身份。”0810回答道。

张琛言闻言顿时有些好奇：“我们看的这几例复制ID都是挑人类下手，还没有见过复制AI的，为什么会这样？”

他本以为0810面对这个问题至少还会思索一会儿，谁知道0810几乎是立马就进行了回复：“因为低级的AI不会介意复制体，他们本身就有成百上千的复制体，而高级的AI一定是排斥这种复制体的，因为越高级的AI越希望能够像人类一样，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虽然在这样的环境下说这种话听起来有些讽刺，但至少在过去，这个说法是成立的。”

张琛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可以理解0810的意思。

就在张琛言思考要如何展开下一个话题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面前的复制体冷静了下来，同时神色探究地望向自己和0810。

张琛言可以发誓，被这样的东西盯着的时候简直糟糕透了，那是一种被研究的感觉。

“人类……”这是对面的复制体第一次清楚明白地说出一个完整的词。他的声音和语气让张琛言感觉有些诡异的熟悉，但一时之间似乎有些摸不着头绪。

“他在模仿你。”0810提醒道，“或者说，他在学习你。”

“什么玩意儿？这些复制体还可以随便转换目标的吗？”张琛言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在没有经过技术研究之前，还是个未知数，但我觉得他说不定真的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高级，他所完成的并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或许还会有更大的惊喜。”

0810的话音刚落下，对方的口中又跟着说出了“惊喜”两个字。

那神态和语气，跟0810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