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机会

梅佳雯来到村长家门外，不好意思进家门，在门口站好一会，听到院子有动静才进去。

“村长，我爸让我来问上学的事情。”

“你终于来了，他们都说你去市里头打工，不上学了，啥情况嘛！”

“都过去了。我现在还能报名那个免费的班吗？”

“你是说春蕾班啊？你看你这……报名时间都过去了，我现在也不清楚，这样吧，我明天上午去镇上开会，顺便给你问问。”

“好，谢谢村长。”梅佳雯谢过村长便离开了。

村长要去开的会议是镇一中春蕾班的交流会议，按说这次春蕾班的会议他可以不参加，因为小永村没有一个女同学申请进春蕾班，另外别村都是由村妇女主任负责填报资料，小永村的女性向来没什么地位，连个妇女主任都没选出来，凡事都只能他村长上了。这时候他还是想替孩子们看看，万一还有机会呢，他作为村长就这样放弃了，那孩子们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作为小永村的代表，村长的脸上黯淡无光，因为在他的动员下没有一个人参加春蕾班。小永村本是离阳关镇最远的一个村落，进村要爬一个不小的山头，山头爬过去了才能看见村落，村后又背靠南安山，夹在两山之间的村落有着先天的不便，道路、信息等都不通畅，人们比较闭塞，当村长从镇上把“春蕾班”的讯息带回去时，人们本就不怎么相信，哪有这等好事，再加上他们更相信“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女子读书没啥用，把女娃娃送出去读书像是天方夜谭，所以自然没把村长的话当回事。

在全镇小升初的名单上，李春看到了梅佳雯前三十的排名，而春蕾班的名单以及新生的名单里，并没有梅佳雯的名字，像梅佳雯这种现象，很明显就是辍学，就是他的“漏网之鱼”。

李春从村长口中得知梅佳雯的家庭情况，但现在，小永村的春蕾班名额都被其他村替代，且看着一个个申请名单和申请理由，李春也为难，为难的是小永村不仅有梅佳雯没有读书，更有其他辍学的女同学，另外就是现在春蕾班拟定的四十个名单已满，他怎么去增加名额呢？

会议后，村长看着其他村代表为村里女童争取的利益，甚是羡慕，他尽力了，村民的行为让他这个村长也痛心。但一想到梅大军病床上跟他说的话，他还是想为梅佳雯争取一把，机会错过就永远错过了，但只要他厚着脸皮争取这一次，解决的，不仅仅是初中入校的问题，更是中学三年，乃至今后孩子们人生的道路。

“李老师，我们小永村有娃娃是真的想上学，就是给耽搁了。想现在进春蕾班，看能行不？”村长小心翼翼跟李春说明情况，生怕让李春觉得自己这个本就多余的人怎么那么多事。

“是什么情况？你说说看。”李春反倒表现出兴致。

“比如，我们有个闺女叫梅佳雯，他爸爸是支持他上学的，但是暑期从房子摔下来，进医院抢救，这醒来孩子就进市里打工了，错过了报名期，这现在想报名，但是这名额都分完了。”

“梅佳雯是你们村的啊？”

“李老师，您知道小梅啊，那太好了。”

“我看你们村，有几个成绩也不错的，咋都不读了呢？”

“还不是村里人思想太顽固了。觉得女娃娃读书没有用，小学上完，打工的打工，给家里帮活的帮活。好几家我都去动员，都不争气的，不让孩子在读。”

“有这情况？那你们那儿的女娃娃，一代传一代这么下去，啥时候能走出你们小永村啊。”

“可不是嘛，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地方。去年我们选举，这不连妇女主任都没人干，选不出来啊。”

“这样吧，稍等我安排好我跟你一起到你们那一趟，了解了解情况，也再跟他们介绍介绍春蕾班。”

“那真是太好啦，我带您去。”

村长一方面向李春吐槽着自己村的村民，一方面又寄托于李春，处在放弃与希望的边缘挣扎又挣扎。他知道自己无法说动那些看起来面善的乡亲们，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像数万只爬虫，牢牢吸附在小永村的土壤里。村长和他们生活了几十年，大家太熟了，不管村长怎么说，在他们眼里都像开玩笑般，即使村长生气，他们也觉得村长是不会真正和他们置气的，村长有时候很是怀疑这是他当村长成功还是失败。

李春知道，或许他工作的难度才刚刚开始，不是小永村的人是不相信这般好事，而是他们认为这样的作为没啥用处最可怕。当别人都还为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总有些人毫不在乎，甚至觉得这样的事情本身毫无意义，就好比要把鞋子推销给从不穿鞋子的人，他们想的鞋子是多么的多余。“春蕾班”就这样在小永村没有市场。

李春边和村长往校外走，边给市教育局的郭副局长打电话，郭局是他们西泱市一手把“春蕾计划”抓起来的人，也正是他们两个主心骨通力合作才把“春蕾计划”的一纸文案盘活，想想这也是让李春无比骄傲的事，能亲眼看着冰冷的文件变成春蕾女童一张张自信、幸福的笑脸，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郭副局应该会答应他的这个请求吧。但是郭副局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李春就先随村长去了小永村。

校长其实对李春去小永村的行为也感到吃惊，春蕾班目前已经分配四十人，虽然和其他普通班相比人数少了十来个，但对于代班老师来说，可能会更好分配老师，但现在李春又向领导反映要增收学生名额，无形中对他分配老师也带来了难度。李春反让校长不用担心，以他往常带春蕾班的经历，春蕾女童家庭不好，孩子都很知道学习，春蕾班都是学校平均分最好的班级，谁带谁荣光，并叮嘱校长好好给春蕾班选老师，他回来就和老师碰头，好好跟老师合计，这春蕾班女娃娃们要怎么带。

村长骑着自己的小摩托，带着李春出发来到小永村。一路上，由于马路的崎岖不平，车辆过后尘土飞扬，坐在小摩托后座的李春没少吃乡道的灰尘。还好村长的小摩托有劲儿，否则李春可是要半推着摩托上路。在进小永村村庄时，需要爬一个大坡，由于坡又陡又长，李春不得不下来走着上去。村长也是一路摇摇晃晃，晃出了一条s弯，才把摩托半推半骑地摇上去，接下来就是进村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