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没白闯（1）

别克商务车从酒店门口稳稳驶出，缓慢地拐进了长安街。

坐在车厢最后排的陈天明顾不得欣赏车窗外的首都街景，双手扶在中排座椅的靠背上，朝坐在自己前面的姚超英和何晓菲说道：

“真没想到工业信息化门户网的总编辑欧阳培也亲自到场了，还提了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是呀！我也没想到，以前类似的活动大都是由他们的副主编出席的。”市场部经理何晓菲侧了侧身子附和了一句。

“这也出乎我的意料。他是咱们制造业信息化圈子里掌握资讯最全最快的人，法国索达、德国东门子、美国参数三巨头每年的产品发布会和用户大会都会邀请他参加，他在圈子里的人脉也是极广。”

姚超英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今天能来，足以说明咱们的产品发布会在业内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不过，他提的那个问题也够刁钻的，多亏姚董您回答机智，没被他绕进去。”何晓菲语气里满是佩服。

“他这个问题确实很微妙。不过，这也正说明他具有相当的专业性和敏锐性，看待问题非常透彻。”姚超英说道。

陈天明听出何晓菲话语中透着一股马屁味儿，也不甘寂寞地啧啧道：

“姚董，您今天回答《科技报》女记者‘灵魂三连问’的时候真带劲儿！整个儿就跟外交部发言人答记者问似的，特别是最后一个问题，一开始我还为您捏把汗，没想到后来简直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最厉害的是还顺势宣传了公司。”

姚超英听出陈天明话语中的奉承之音，心里暗喜：“这小子的脸皮越来越厚了，看来上海这一年没白闯荡。”

不过，嘴上却是不苟言笑：“第三个问题，我当时听完也是有些懵，好在最后急中生智，化险为夷了。”

何晓菲见陈天明抢了自己的风头，连忙道：“姚董，您刚才向《科技报》发出了参观公司的邀请，过几天要不要联系联系他们，邀请他们来公司看看？”

姚超英听罢，摇了摇头，朝何晓菲说道：

“《科技报》是国家级媒体，没那么好邀请的。等咱们把SV做起来了，再邀请他们不迟！不过，你抓紧和《CAX与制造业信息化》记者联系，落实一下刚才说的专访。另外，《CAX与制造业信息化》和工业信息化门户网站可以投点广告。”

“好的，姚董，我回去就落实。”何晓菲面对老板的工作安排，连连点头。

布置完工作，姚超英侧了侧身，看了一眼后排的陈天明，说道：

“小陈，今天的产品发布会一开，SV的销售工作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你得加把劲儿才行！公司现在资金非常紧张！”

陈天明一听，刚才还有些轻松自在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沉重，但嘴上还是信心满满地回应道：

“姚董，您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打好SV上市第一炮！”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期待着你的不俗表现。”说到这里，姚超英忽然觉得将一些本该自己承受的压力传导给了下属，便又赶紧宽慰道，“不过，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第一批12家用户的货款很快就能到账，这笔钱可以撑两三个月。”

“明天开始，我就出去跑客户，争取在交付仪式之前，把这12家客户都跑一遍。”陈天明表完态，接着，话锋一转，“姚董，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我想尽可能多地邀请客户的工程师来参加交付仪式。为了增强吸引力，咱们能不能给来参会的客户发放点纪念品？

“不是准备纪念品了吗？”姚超英问了何晓菲一句。

“已经准备好了，姚董，”何晓菲接过话茬儿，“纪念品准备用公司定制的笔记本。”

“一个笔记本有点寒碜了，”陈天浩直言道，“我建议每人再发一个无线鼠标。机械设计工程师都喜欢新奇的电子产品，一个本子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如果跟他们说参会人员都能得到一个无线鼠标，我保准让参会人数剧增。”

“一个签约仪式，有必要来那么多人吗？”姚超英问道。

“非常有！”

陈天明一听老板不赞成自己的建议，赶紧解释道，

“第一，这些企业都是泉城的优质企业，他们的技术人员功底都不赖，接受新鲜事物能力强，学习新软件速度快，都是SV未来的潜在用户；

第二，如果咱们在一个企业里只有一个‘接头人’，不足以全面掌握企业内部信息，消息来源越多咱们掌握的消息就越全面越准确，所以说‘人越多越好’。”

陈天明说完，见老板没有立即答应其建议，便又接着补充道：“姚董，您想呀，如果一个企业的技术中心所有工程师都认识我了，那还能有其他竞争对手的销售机会吗？”

“呵呵，你这个观点倒是挺新颖！那就再加一个无线鼠标。”姚超英被下属的观点说服了，点了点头，然后朝何晓菲说道，“小何，每个参会者再加赠一个无线鼠标，回去后你就去落实。”

“好的，姚总！”何晓菲应了一声，然后朝陈天明问道，“小陈，你最好告诉我需要多少个！我好做预算。”

“准备200个吧！”陈天明不假思索道，“不要杂牌的，最好是罗技的。”

“200个？”本身就不愿意赠送鼠标的何晓菲一听，讶然惊道，然后眉头紧皱地看着老板，“还要罗技的？”

姚超英听到之后，心里也觉得有些多，但却没有直接表态。

“如果一个企业来5个工程师，12个企业就是60人，到时候市科技局、市工信局、高新区管委会肯定也会来人，按照10个人计算，这就需要70个，”

陈天明一边心算一边说道，

“如果客户的总工、技术中心主任等领导来不了，签约仪式后，我还得专程给他们送，客户一把手那里也得去送一个，按照一个客户要送三个高管算，需要36个。”

“这也才106个呀！”何晓菲心算也很快。

“是的！”陈天明没有否认，“SV马上要进行市场推广了，剩下的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姚董，我建议准备100个无线鼠标！”何晓菲没有理会陈天明，朝老板说道。

“那就准备100个吧，”一直在听两人对话的姚超英是个聪明的管理者，他此时表态道，“咱们现在资金紧张，等以后资金宽裕了，如果需要再买就是。”

何晓菲听罢，宛如一个获胜者看了陈天明一眼，陈天明见状，做了一个夸张的嘴脸作为回应。

这时候，一直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北京办事处销售经理李珂突然冒出一句话：“小陈，你这一年上海滩，没白闯荡！”

同为销售人员的他早就听出陈天明开口就要200个无线鼠标的最终目的是要100个。

“是没白闯荡，我都觉得自己脸皮厚了很多。”陈天明谦虚地自嘲一句。

“小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何晓菲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陈天明，“我也觉得你没有以前淳朴了！”

“晓菲姐，你看得太准了，上海有个别称叫‘魔都’，这个城市有魔改功能，柴火妞进去，时尚女郎出来；赵本山进去，周立波出来。”

陈天明这个既形象又幽默的比喻立即引起了众人的一阵欢笑。

“你们知道上海这个‘魔都’的别称是谁取的吗？”笑声淡去，姚超英突然问道。

大家一下子被老板这个冷不丁的问题问住了，车厢里顿时一片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