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工程师的屁股歪了

和上午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的气氛相比，下午这简直就是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之前其实都是火力试探，摸清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刘琼和苏权都是个中高手，虽然双方烟幕弹乱放，但两人都准确地判断出了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并且发现对方想要的好像并不过分，这就是给下午的谈判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其实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真非常顺理成章。

驭电这边因为苏伊士运河被堵塞的影响，只能把原本作为备用供应商的电机研究院扶正，实际上运河问题反而是个不错的借口。

是的，KUH的东西很好，但贵而且后续发展潜力不足，而RA2看起来还有些小毛小病，可架构实在太好了。

前者好比是个四十岁的成年人，各方面都成熟稳定，可RA2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毛毛糙糙可底子好，只要花时间下去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之前是阴差阳错选了KUH电机，苏权其实心里也挺不舒服。

但为了保证公司议事流程的完整性，他也只能坚持到底，再说，那时候RA2只有纸面参数，而KUH已经造出了一堆样机，并且有大量的同行的在抢货，从稳健性角度来讲，也只能选择KUH。

可当苏权亲眼看到了RA2的实物，又接触了丁翔方天等研发人员后，他对RA2的信心立刻提升。

电机上的那些毛病或者说设计不成熟的地方，驭电是完全有能力帮着做改进的。

拿下RA2对于驭电是战略性的一步，电机是电动车心脏，用KUH的电机，虽然稳定，但性能上限摆在那里，哪怕驭电再费尽心机去调校，也没太多潜力，何况，驭电能做的事情，其它友商也能做。

国内电动车领域现在是群雄并起的局面，驭电是其中的排头兵，但因为日常作风低调，所以不怎么引人注目，其它友商则高调得多，而且人家高调不是吹牛，确实有这资本。

手里攥着大钱，正满世界地搜罗各种人才。

尤其是三电领域，MIT的博士是起板标配，也就是苏权靠着自己的人脉和面子才挖来克劳伯格这尊大神，否则的话早就半道上被人截胡了，克劳伯格在某次喝多后曾经说漏嘴，那时欧姆也在和他接洽，条件随便他开，并且张嘴的报价就比现在驭电要多20%。

于是苏权也装醉，建议他立刻打电话给尚成，驭电绝对不能耽搁大家赚钱。

于是两人借着酒意彼此哈哈一笑，开始讨论起上海的夜生活来。

当然第二个月开始，克劳伯格的基本工资上调了10%。

至于当初欧姆是不是真的邀请过他，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求加薪的愿望得到了满足。

至少苏权认为是真的。

眼下友商的人才储备都不差，万一被他们用KUH的电机弄出个比驭电还厉害的车来，这让苏权面子往哪儿放？

而用电机院的RA2就没有这个顾虑。

这是苏权的想法。

至于刘琼那边，其实更简单。

碍于电机院的体制，他们无法一家家去向电动车企业去推销自己的产品。

推销其实不难，难的在于如何确定对方是否靠谱。

比如，欧姆，看起来可比驭电更加像样，但若是真签了合同，那才叫坑……

到时候钱能不能收到都难讲，还会导致专利流失。

这在一般企业也就算了，但电机院是吃皇粮的单位，虽然稳定，可也意味着更加严格的监管，若真发生这种事情，那么一个“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是甩不脱的。

当然，组织上肯定明察秋毫，不放过一个好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坏人，可这么波过去后，正常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站在刘琼的角度来说，她首要的条件是靠谱，次要的还是靠谱……

这点难处，她曾经和杜家老太太哀叹过不止一次。

杜老太太和刘琼是亦师亦友亦亲人的关系，听了这话，非常难过，但没在表面上流露出来，而是全部记在了心里。

这才有了程自豪上门相亲，老太太和他聊事业聊得特别起劲的事情，人老成精，杜老太太实际上在通过程自豪地嘴了解驭电，加上她本人虽然退休20年了，但在行业里桃李满天下，几方渠道信息汇总下来后，得出驭电是个靠谱公司的结论。

然后把自己的判断原原本本告诉了刘琼，刘琼这边也有自己人脉和信息渠道，几方验证下来，发现驭电确实是真心实意造车搞事业的，而不是欧姆那种骗投资人钞票的野鸡企业。

所以，双方主观上都非常想做成这笔买卖。

驭电需要RA2，电机院则需要驭电的资金技术支持还想去学习驭电的市场化运作体制，这玩意说起来简单，但真做起来，千难万难，得有人愿意教才行。

现在谈下来的结果是，排他性使用权，外加战略合作协议。

真是妥妥的双赢。

当然协议是没法签的，苏权虽然位高权重，但这种级别的正式协议文本，双方法务都要好好地斟酌，而且真签字的也得是双方法人-电机院的院长和驭电总裁。

所以，刘琼和苏权只是草签了个备忘录，然后就是双方商务法务对接了。

但只要不出现太大意外，双方这场合作就算是达成了。

备忘录草签完成后才五点，刘琼开心异常，连说晚上要招待苏权好好吃一顿。

国人嘛，在吃上面确实有独到心思。

刘琼说得明白，山珍海味是没有的，但用的都是山里最新鲜的材料，保证从离开生长地到餐桌不超过两个钟头。

要的就是新鲜的味道，并且保证整桌菜不放一粒味精，确保原汁原味，吃后嘴巴绝对不干……

短短几句话，感动的程自豪从嘴角一个劲儿地往外冒眼泪。

在上海确实能吃到各种东西，托了现代物流体系的福，各地的美食都可以通过高速公路或者铁路乃至航空源源不断地运来。

但在新鲜度上确实差了点，当然生猛海鲜之类的不算，这玩意单价高，所以有人舍得花大钱去保鲜，但类似带着露水的竹笋，或者顶花依然挺拔的黄瓜，不值钱，可新鲜的味道和大规模长途运输后的产品确实有巨大差异，城市里轻易吃不到。

他真指望大饱口福呢……

不料，苏权摇摇头：“我一会就要赶回去，合作的事情非常重要，我要向管理层汇报，并且还要和几个董事通通气。”

“这……”程自豪呆滞了，大老板回去，他这马仔肯定要跟着走，煮熟的农家菜就要飞了啊！

“但是……”苏权随即道，“程自豪和魏余聪要在这儿留几天……”

“嗯？”某人的眼泪又不争气地在嘴角涌动。

“是这样的”苏权转而对两人道“事不迟疑，既然我们都愿意用RA2，那么就要速战速决。我回去向领导层汇报，电机院这里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样品来，能有100台是最好，如果做不到，那么如果我估计准确的话，三天后，CEO会亲自过来签合同，如果能有50台样品的话，那么我觉得对今后的合作会有很大好处。”

“CEO和我不一样，他注意的事情更多，如果你们的东西仅仅是质量好的，但没有足够数量样品的话，他会觉得这是个不成熟的产品，虽然不至于否决掉与你们的合作，但是很可能会卡你们的价钱，很多原本可以免费提供的培训，估计也会收钱。”

苏权毫无心理压力地就把自己老板给卖了：“我是工程师，他是生意人，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驭电，但彼此立场相同不代表手段一样，而且他是我老板，我也不能和他硬顶……所以，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够有个良好的开端，我建议你们想想办法，把赶紧制造出电机样品来。”

“程自豪和魏余聪留在这里配合你们，如果你们需要驭电提供资源可以和他们说，他们会收集你们的需求，然后分门别类的去找到驭电相关部门人员来解决。”

刘琼一愣，但随即明白，苏权这是完全站在电机院这边考虑了，顿时非常感激，她刚要张嘴，苏权摆摆手。

“刘工，你也不比感谢我，你们都是搞工程项目的，大家心里想的应该差不多了。咱们苦了这么些年，现在也该站起来喘口气了。是的，我和你透底，这有点不大职业，至少会让驭电多支付成本。而我们的CEO向来是个卡成本高手，也是谈判桌上最难对付的人。”

“但他不明白，如果你我携手精诚合作的话，那么收益将会更大，对电机院是如此，对我们驭电同样如此。驭电是新企业，有朝气有冲劲，但缺点也很明显，虽然我延揽了许多人才，但仓促之间肯定还有疏漏的地方。造车这个系统工程，需要方方面面的人才。”

苏权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呢，看起来是不起眼，甚至有点落魄，但我知道电机院的底蕴实在是太深厚了，你们的技术储备深不见底，不但在电机电控上，在电池领域肯定也有相关研究，这些研究成果很可能在你们这儿毫不起眼，但对驭电来说，没准就是一个契机，或者至少可以开阔我们工程师的眼界，再不济也是个头脑风暴。”

“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我两家能够联手，取长补短，做出点事情来，让洋人看看我们现在的实力。电动车这个领域，是多好的弯道超车机会啊……”

“苏工，我明白了，这个事情我们一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