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餐厅

“程自豪，你不错，要不是你刚才两拳，让我看到了威廉王真正的虚弱，我大概也没法下这决心”尚成拍着他肩膀。

程自豪觉得骨头都轻了，魏余聪一旁面色复杂，他倒是希望尚成给自己肩膀上也来这么几下，最好是让程自豪在旁边用手机拍下来，这照片放到五寸装入相框后是可以摆在办公桌上装x用的。

尚成似乎听到了魏余聪的心声，果然也是两巴掌过去：“你这个小家伙也不错，背景学历能力样样都好，眼光也好，程自豪就是你拉过来的吧……好好干，你们好好干。肯定比我有前途，你们赶上了好时候。”

尚成有些伤感，“我在你们年纪的时候，那时看到欧美日韩，真的是仰视，各种先进，全方位的先进。但到了你们这儿，虽然他们还是比我们厉害，但你们已经有底气平视他们了。这种心态保持好，你们今后会前途无量的。”

尚成亲自送两人离开办公室，甚至还带着他们去HR那儿办理离职手续。

顿时公司都轰动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顿时大家议论纷纷，这两人和尚伯伯到底是什么关系？

其中比较离谱的观点是，这俩大概是尚成昔日留在国内的孽债？

反正看年纪差不多。

至于外貌像不像，这不是问题，男大十八变，越变越诡异嘛。

再说了，没看到魏余聪么，年纪轻轻头发就已经黑白相间了，这要再有个几年，妥妥的白金头二世！

HR这边也傻了。

在公司里，人事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大家都得讨好人事，因为他们知道最多的人事。

是企业内部的小喇叭广播电台，

八卦信息交流中心，

人气永远最旺盛的公民议事广场。

方才尚成总监办公室内小小的暴力冲突（疑似），已经在HR部门这边传开。

之后威廉王气冲冲地离开办公室的场面，大家也都看到了。

他有点狼狈，但看上去肢体完好，脸上也没淤伤，更有细心观众留意地面，倒也没看到斑斑血迹。

所以大家都对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好奇。

结果尚成亲自带着两个手下来办理离职手续，还特地关照hr“尽快”。

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尚成很忙，交代完了之后便回办公室了。

人事经理一面亲自给他们做离职结算，一面朝手下的小妹子们使眼色。

一时间，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围绕着两人。

程自豪眼看情况不妙，脸色一苦：“哎呦，哎呦，对不起，我肚子好痛，我哎呦，哎呦，大概是早晨的肉馒头不新鲜，哎呦，哎呦，你们让开，让开……魏经理，我的离职手续上你帮我签个字吧……”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拐了两个弯，离开人事部势力范围后，他慢条斯理回到自己工位上开始收拾东西。

……

而留在人事部的魏余聪此刻心里把程自豪翻来覆去的骂。

他背上冷汗都下来了。

一群hr小女生见程自豪不在，立刻将他围住，各种明的暗的提问，打听刚才的事件不说，甚至还有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

魏余聪样貌阳刚，打扮考究得体，修身的三件套西服和紧贴头皮的分头，一看就是精英派头，加上整天板着脸，更增加了神秘感。

再说现在上海的女生也比从前大方多了，这不明着是在打听八卦，暗地里已经琢磨怎么把这个家伙约出去吃个饭增加点彼此的交流。

魏余聪生平不怕任何挑战，唯独对于此种情况有点手脚发软。

如果面对的是男性，他大可以面孔一板，眼睛翻白，对方自然也就识趣了，可对手是一群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妹子，这手就不大好用了。

就在刚才，他刚试图瞪眼表示自己的不满，那个小妹子立刻眼圈红了：“哎呦，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魏余聪能怎么办？

除了立刻软下来赔礼道歉外还能干什么？

要是这hr妹子真当场哭出来的话，事情就更没法收拾了。

正当他一人面对群雌粥粥，左冲右杀却依然走投无路之际（实际上这时候，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用肚子痛遁，可一来程自豪珠玉在先，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次，其次，让他拉下脸捂肚子往厕所冲锋，似乎也有违他一贯直来直去的风格）。

正痛苦间。

一个声音响起，“哎，魏经理，你怎么在这儿？”

“林珑？”魏余聪抬头脱口而出“哦，林经理……”

“叫我名字就好……”林珑朝他含笑点头。

周围气氛顿时一窒。

刚才斗志昂扬的hr姑娘们立刻没了声音。

林珑是欧姆新能源里公认的玫瑰，漂亮娇艳而且带刺，否则也不会有灭绝师太这种完全是瞎了眼的绰号扣到她头上。

她就像一盆冷水似的，直接剿灭HR军队的气焰。

听听，这是工作时间哎，叫林经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可以用名字相称？

哎，这两人关系看来不一般啊？

大家在看看这一男一女，多少都有些吃味，男的英武，女的娇俏，年纪也差不多，确实挺般配的样子。

和林珑比硬件条件？小女生们顿时都垂头丧气起来。

间或也有个把试图挑战一下林珑气场的，结果被对方扫一眼就吓得不敢说话，掉眼泪也没用，因为林珑是女的！

女人的眼泪只对异性有效！

林珑才不管这些，她直接问“听说你要走了？”

“是，我和程自豪今天就办手续了，一会儿再去和同事交接一下，然后还掉电脑。”

“这样啊”林珑看着魏余聪。

“嗯，具体情况比较复杂”魏余聪忽然眼睛一亮，对林珑道“这几天有空么，约你吃饭……”

气氛又是一变。

林珑立刻觉得背上多了几道异样的目光，不见得是善意的……

当下笑笑：“好啊，等你这边忙完。我随时有空。那我先走了。”

说完朝周围的小姑娘们挥挥手“拜拜……”

……

三天后晚上。

在一家名为买买提的烧烤店里。

三人挑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魏余聪要点菜，程自豪忙道：“等等，再等等……”

“干嘛？”

“人还没到齐呢？”

“还有人？”魏余聪问

“哎，说好了我买单啊，一会儿就来了。”

“哎呦，你们在这儿啊……”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威迈着四方步进来。

魏余聪的脸色有点难看。

“哎，老魏何必呢呢，你们那点事情，行业里早就知道了。我也就是今天来凑个热闹。”说着从包里摸出一瓶……茅台。

程自豪接过，不放心地左看右看。

“这是真的……”秦威哭笑不得“我在奸商也不能骗自己朋友啊。”

程自豪摇头：“不是信不过你，我就是觉得有点奇幻，在这个人均几十的店里喝这个，有种幼儿园里跳国标的感觉……”

秦威挠挠头：“哎，总要表示一下诚意嘛”

看到林珑，愣了愣，悄悄朝程自豪眨眨眼，还竖大拇指。

程自豪摇摇头，朝魏余聪努努嘴。

秦威仿佛见鬼似的，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引见认识之后，四人各占了桌子一边。

程自豪连菜单都不看（其实那是一张塑料封了的A4纸，用的竟然是诡异的粉红色，看起来似乎是想给这烧烤店增加点喜气），“哎，烤羊肉，烤牛肉各来20串，鸡翅膀，鸡心，掌中宝各八串，”

“对了，你们要羊腰么……”他看着秦威和魏余聪笑得颇为猥琐“这家羊腰真不错，新鲜也没味道。”

“你注意点，这儿还有女士呢……”魏余聪不满。

秦威朝程自豪眨眨眼，两人诡异一笑。

“今天来呢，是蹭饭，这也是普通茅台，不是什么高档年份酒，大家随便喝吧。林珑，你也来一杯？”秦威拧开盖子。

“好，今天这是开心的，我也喝一点吧”林珑点头。

秦威一面给大家倒酒，一面唠叨：“我说，你这张死人脸也该松松了，好像我来你不欢迎似的。”

“当然不欢迎……”魏余聪冷笑“我可没请你来”

说完瞪着程自豪。

“你别怪他，当时是我关照小程的如果情况不妙就联系我。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嫌我整天离不开钱。可是，你看林珑不也是嘛，她和钱的关系比我更近！”

魏余聪抿着嘴不说话。

程自豪心里翘大拇指，秦威这话弯子绕的，丫要是当公知肯定是一把好手。

林珑笑起来：“秦老板真是会说话，难怪生意好。”

“叫我秦威吧，老板什么的不作数的，就是骗骗外面人，这里大家都是朋友。”秦威一面摇头一面把酒杯递给大家。

“今天带茅台呢，真是替你们两个开心，欧姆新能源这码头，混混是可以，但威廉王这个人我打过几次交道，老实讲看不透他。但可以肯定大灵是不灵的。可我当初要是用这个理由建议你们不去，别说你们不信，我自己也不信。对吧。”

“再说，那儿还有尚成，其实我都有点心动了。”

“你能接受死工资？”魏余聪嘲他。

“这倒是”秦威挠挠头。

正说着，烧烤上来了。

浓眉大眼长得充满异域风情的年轻小伙子把肉串送上桌。

“先吃吧，这玩意凉了，味道就差了。再说还有助兴节目呢。”程自豪是这儿的熟客。

“助兴节目？”秦威撇撇嘴“无非就是叫几个热巴啊娜扎啊来跳跳舞嘛……”

“你看喽……”

这时候，音乐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愣……

“似对似错呀好，巴比锁聊……”字正腔圆的粤语。

再看引吭高歌的，正是刚才给他们送肉串的，一脸异域风情的服务员小伙子。

“我操”秦威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这tmd假唱吧？见鬼了！他不应该唱那种我们都听不懂的歌么……”

那边服务员拿着麦克风极为自得扫了他们一眼，眉毛一挑，嘴角上扬，那意思是“想不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众人回以苦笑，还有掌声。

服务员更来劲，嗓音放开，引来众人声声叫好。

“不是……我感觉有点魔幻……”林珑忍住笑“怎么感觉那么不搭调啊……”

“有啥不搭调的，你没看到这店门外的招牌么？”

“招牌”林珑一愣“不就是买买提烤肉么……”

“一会儿走的时候你注意下，旁边还有行小字，正宗茶餐厅……”程自豪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别说林珑，其他俩也喷了。

“不要那么吃惊嘛，这家的奶茶很好喝的，哎，对了，我都忘记点了。”程自豪一招手“服务员，来一壶奶茶，要咸的……”

歌声戛然而止，换来的是一声吆喝“三号桌咸奶茶一壶！”

其他食客不满意了，“小伙子继续继续！”

“点歌要钱嘛？不要啊，那好，张国荣《风继续吹》会不会！”

老板在骂街：“赶紧上菜，你个偷懒的家伙！”

小小的饭店里热闹异常，或者说店堂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我还是觉得魔幻”林珑吃着烤羊肉，皱着眉头笑。

“嗯哼，这就是魔都嘛，当然魔幻。”程自豪耸耸肩“但是，这就是这个城市最大的魅力啊，在这里各种东西都能混搭在一起，形成独特的美感。”

林珑漂亮的面孔有点抽筋：“是的，尤其是我想到买买提茶餐厅这个招牌的时候。”

“这才是人间嘛”秦威最胖吃得满腮帮子流油，他一边嚼肉一边说“海纳百川嘛，我管你是谁，在这个城市里，只要认认真真干活，就能活下去，如果还热爱生活的话，那还活得特别开心。”

说着一指此刻如同游鱼般在桌子间来回穿梭的服务员，“人人都像他这样，那就是大同世界。”

“哎？”林珑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都变了“这里，这里，我们，我们在喝酒哎……”

“对啊”程自豪自顾自一口下去，火线从口腔直冲胃里，让他眼泪都有点出来了。

他其实不会喝白酒，但看到茅台就觉得要是不蹭几口的话，晚上会失眠的。

“不要紧的……”说话的是服务员小伙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说来也奇怪，这小伙子唱歌时，粤语发音极准，可说话的腔调则是典型的大舌头汉语，好在口齿还算清晰：“这个酒，我们是不喝的，但是你们可以喝啊？我们是做生意的，只要不犯法，我们都尽量满足大家要求。”

“可，可……”林珑还是有些迟疑

“信仰这个东西不能强求别人，自己信就可以了，自己把自己的信仰放在肚子，然后礼貌客气的对待客人，虔诚与否，自己其实是最清楚。”

“哎，你懂得挺多啊。”秦威夸奖道

“这是我爸爸说的，他当年有许多上海知青朋友，所以我长大了，他就让我来上海赚钱，我觉得他是对的……”

秦威举起杯子：“我喜欢这个城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