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小新闻

黄色圣诞节

两天后，程自豪正在自己的工位上忙着呢。

被赵天云一个电话叫去办公室。

他有点莫名其妙，照理总监是不会过问他这种基层小职员的，有事情该找他直属经理才是。

总监嘛，日常关心的都是战略大问题和年轻女职员，其他事情一律扔给下面经理冲锋陷阵，他只要负责抓总协调就行。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了？

“总监，您找我有事？”敲门后程自豪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来来，坐下说，坐下说。”赵天云客气异常，这让他更加浑身不自在。

日本企业里，下级见上级必须站着，甚至同级之间，后辈对前辈也是如此。

“哎，不要拘束，不要拘束嘛。哎，我以前是在美系企业干的，他们就没这么多坏毛病。不管是看到清洁工阿姨还是全球ceo都直呼其名……”

程自豪知道赵天云有点不拘小节，但今天好像也太礼贤下士了吧。

非奸即盗！

他立刻做出判断！

刚才魏余聪通知我，Breaker项目已经通过东京技术中心的检验。之前卡死的压力和冲击力测试一次性通过。魏余聪不放心，让他们加载荷上破坏性试验，结果加到200%的时候才破裂。这个东西质量极其可靠。竞争对手的样品我们也测试过，170%左右就差不多了……”

“yeah!”程自豪握着拳头，从喉咙深处迸发出胜利的呐喊。

心里的石头正式落地！

“具体经过魏余聪都和我说了。真不容易！这次你是功臣。头等功臣”赵天云拍着他肩膀道“要是这项目不成功，我也得去东京挨骂。魏余聪这个死脑筋也是，当时我就和他说，如果扛不下来就不要硬扛，找我嘛，我可以协调资源。他倒好，低着头就冲！”

赵天云笑着摇头“你这次做得很好。我们都是干这行的，知道越是看起来简单的问题就越难以解决。这次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回头看，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我也是基层上来的，知道要找到这句话有多难……我当年甚至有拿头撞墙的想法……”

“噗”程自豪非常礼貌地笑着回应，领导讲段子时候，下属肯定要给予正回馈嘛，这是义务。

“没开玩笑。那时候年轻，以为撞晕了大概能激发点想象力来解决问题。”赵天云感慨道。

“好了。叫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是赏罚分明的。现在东京那边只是初步测试，正式检测报告出来要下礼拜，然后我再朝上做项目汇报，林林总总下来也要时间，等上面点头了，我才能给你报功。这个和你事先沟通一下，免得你以为我把你功劳吃了。”

“不会，不会……”

“哎，你年轻气盛，万一气上头，直接辞职去了对手那儿，就是我们的损失了。”

“您说得好，说得好。”

“好好干，我肯定不亏待你。”赵天云总结道

“那，那我先干活去了……”

“嗯，你去忙吧。我也得去和我的老板报了。”

……

回到工位上还没顾得上高兴，电话又响了。

程自豪：“喂，我是程自豪，请问您是哪位？”

“我啊，都听不出来了？”

“哎，老板？”程自豪吃惊，来电话的是贾光头。

虽然离开了工厂，但程自豪还是习惯性地叫老板，习惯了，改口太麻烦。

贾光头也坦然受之，两人倒是很有古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神韵。

贾光头：“这礼拜五就是平安夜了。”

程自豪：“嗯”，他打算和杜心潇一块儿吃晚饭看电影去。

贾光头“我晓得，你肯定有安排。但是呢，还是要说，取消吧。加斯东这个赤佬不是刚搬了新家嘛？他让我邀请你去二十四号去他家大家吃个晚饭，算是庆祝平安夜和乔迁之喜。”

程自豪：“这个我就不去了吧。又不是你请客。”

贾光头：“我就晓得。和你讲，最好还是来。这次去他家的也就是几个管理层，老夏、热拉尔、林三江还有总务部何姐姐……往年也是这样，但今年这黄鼠狼特地点了你的名，要不是没你手机号，他是要亲自打电话的。”

程自豪：“你的意思是不要不识抬举？”

贾光头：“谈不上，谈不上。真有事不来也就不来了。但这是个机会，至少说明加斯东对你印象不错。这家伙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年肯定要高升的，多半是去质量这一块，到时候没准是你老板的老板，现在有机会结个善缘，不是很好嘛？”

程自豪：“被你一说，好像挺有道理啊。”

贾光头：“你也不是学生，现在是社会上的职业人，做事情不能全靠自己心思，的各方面综合考虑，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程自豪：“这个，让我考虑考虑……”

贾光头：“考虑什么啊，行了，我去回复黄鼠狼，你会准时出席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忙了，到时候见。”

程自豪听着忙音，不知道该说啥好。

平心而论他根本不想去，可贾光头刚才那些话很有道理，全都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

是的，24号这顿晚饭是个很好的社交。

提前和加斯东搞好关系，以便日后发展。

再说了，就算加斯东之后直接去总部，或者别的国家任职，那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大型企业和社会也没啥区别，做事情固然要按照明面上的规矩，可真碰到棘手问题，往往还是要动用点私人关系。

这也是为啥魏余聪们进公司后，不急着往下面派，而是让他们在总部工作轮岗两年，为的就是尽可能多地认识人，方便今后的工作协调。

再有，夏长海、林三江乃至热拉尔等人，也都是各自领域内的翘楚。

据说SNK还计划在内地投资扩张，不管是造新厂还是收购，规模都比外高桥工厂大很多，需要熟手过去，这些中层是很好的开路先锋和一线将领，也算是手里拥有一定资源的小小诸侯，和他们搞好私交也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当天晚上，程自豪在微信上反复诅咒发誓赔礼道歉，向杜心潇说明24号去加斯东家的重要性。

杜心潇虽然善解人意，但热恋中的女孩子对于男朋友放鸽子终归是不爽的。

程自豪说得口干舌燥，对面还是不松口。

无奈之下，老实人也只能使诈了。

“那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吧”他说到“加斯东欢迎大家带家属的。你陪我一起去总可以了吧。”

杜心潇：“什么？我陪你去？你怎么想得出？你们是联合国开会，日本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说话叽里咕噜，我可听不懂，也没兴趣听！行了，行了，你去吧。过几天再找你算账”

见她同意，程自豪终于松了口气。

不懂英文什么的都是借口，杜心潇的性子好静不好动，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可不代表她喜欢人多的热闹场合。

按照她的观点：“人多有啥好？都是成年人，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还是幼儿园小朋友可爱，天天围着我潇潇老师，潇潇老师叫个不停！”

让她去和一群不认识的人，还是外国人社交，那简直是要她命。

如果真赶鸭子上架的话，她倒也能完美进入角色，但吃饱了……

有这时间还不如自己在家看看书，追追剧呢。

程自豪就是吃准她这点，开始耍赖使诈。

杜心潇么，心里也清楚，之前只是惯例的发嗲作一作，这会儿也就顺坡下驴。

毕竟，工作为重，男朋友也不是出去瞎玩。

……

礼拜五，程自豪先去了外高桥工厂，然后大伙一块儿去加斯东新家。

一辆七人座商务车塞得满满当当。

加斯东兴致特别高昂，坚持要亲自担任司机。

贾光头等人脸都绿了，都是一顿劝，奈何老板心意已决。

原本欢声笑语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上车后，每个人都在检查保险带。

程自豪不解：“老板，干嘛啊？”

“册那，少说话，你保险带扣好，一会启动后，拉住把手，晓得伐……”

话还没说完，车子瞬间窜了出去。

“这赤佬又地板油起步！”贾光头低声骂了一句。

车行不过500米，程自豪就明白大家为啥面如土色了。

加斯东当总经理是委屈了，这家伙分明是个被质量工程耽误的赛车手，一路上风驰电掣不说，就连过弯都是加速的，充分让程自豪体会了推背感和离心力！

更奇妙的是，乘客有乘坐赛车的感觉，司机却完全没有违反一丝一毫教规，连超速都压在20%的上限内，堪称神迹。

很快就到了公司给加斯东租的新家，坐落在高档居住区里的一栋联排别墅。

虽然车程仅仅一刻钟，可乘客们下车后个个脸色发青。

冬南西最惨几乎都要吐了，倒是驾驶员神采奕奕，看着乘客兼下属，颇有一种“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你们在做的各位都是…………”的意思。

老贾状态还行，悄悄和程自豪咬耳朵：“这个赤佬，以前和我们吹过牛，他在法国有两辆车，一辆是日常开的自动挡，还有辆是拆掉空调和一切不必要设备的手排竞速车，他休假回去没事就开去赛场……”

“我建议国际刑警组织吊销这家伙的国际驾照……”程自豪也不好受“册那，坐他的车，半条命没了。尤其是入弯前还加速，真以为自己是在开拉力赛啊……我册那，进去我要先坐一会喝点水……撑不住了……”

另外一边，加斯东正搀着冬南西往里客厅里走。

他这房子一个月租金就好几万，当然公司花钱，水煤电也是全包。

一进房间，就觉得如沐春风，中央空调和加湿器，让室内小气候温润异常，飞车导致的不适感也减轻了。

加斯东有着猢狲不留宝的性格，见大家都脱了外套纷纷落座，便迫不及待的致辞。

大意是：大半个月前才刚搬过来，还没有邀请过任何人上门做客，各位都是第一批，感谢大家一整年的辛苦工作，2019要更加努力……

诸如此类。

等他讲完，大家齐齐鼓掌。

加斯东已经订了晚饭，还得过个把小时才能送到。

这在么算是大家的休闲聊天时间，喝喝茶喝喝酒喝喝咖啡，聊聊天，完全是私人社交状态。

程自豪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也没打算太活泼，而是摸出手机给杜心潇发微信。

“哎……怎么没4G信号啊”程自豪嘟哝道“5g都已经快正式商用了！”

习惯4G的超高网速后，2g简直是无法忍受。

“？？？”贾光头一愣“不至于吧……这里又不是塔克拉玛干沙漠，怎么会没4g信号。是你自己的便宜货不好使吧。”

“我和你讲，男人对自己要好一点，手机是工作必需品”说完摸出他的IPHONEX来。

“切，你这个还不是公司发的？”程自豪撇撇嘴，“否则你大概还在用你老婆的IP5吧，我说你就不觉得这个刘海难看么……”

“什么难看？”贾光头大怒，“这叫全面屏，新产品新思路，不懂不要乱讲。苹果质量一直好的，你这个千把块的红面手机没信号，我这个肯定有！”

“哎呦？”老贾傻了眼，他也没4G信号。

他们俩说话声音有点大，导致其他人也摸出手机，一看都嚷嚷起来“我也没4G信号”

“我也没”

“我也没”

“这是怎么回事？”

佐藤也觉得不可思议：“奇怪，我之前去浙江山里的工厂考察供应商资格，那里都是信号满格，今天这是怎么了？”

热拉尔点点头：“网络信号方面，从来不是问题啊？”

这时候主人加斯东正好去厨房给大伙儿拿红酒。

众人的议论纷纷，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这几天附近在修基站，据说要换个功率更大的”冬南西解释道。

“哦哦，那倒是可以理解……”程自豪点点头“可没法上网了啊。”

“不要紧，可以用wifi嘛……”冬南西建议

“可密码呢？”程自豪犯愁。

老贾两手一摊“我不知道。”

“加斯东的英文名字缩写，后面跟123”冬南西非常热情的介绍。

瞬间房间里冷了下来……

她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愣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怎么都那么安静，现在有不是开会，现在是放松的时候……”加斯东拿着醒酒器过来，见群众们都安静如鸡，便嚷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