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李婉玉转身就往外面走，姜燃立刻跳下床要追出来，又苦于没有穿衣服，于是手忙脚乱地套衣服，然而等他追出来，早已经没有李婉玉的影子了。

他连忙给李婉玉打电话，手机已经关机。

他在夜空下痛悔，气急败坏地跺脚，抓头发……无声呐喊哭泣，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他回到了房间里，看到许重笙还没走，许重笙也含着泪看着她，在接触到姜燃的目光的那一刻，她只感觉到浑身冰冷。

因为姜燃眼睛里只有无尽的冷漠和厌恶，甚至带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

“燃，燃哥哥，对，对不起……”许重笙颤声道。

姜燃看到许重笙还穿着那轻薄的睡衣，她瘦瘦的身材根本撑不起那么风情万种的睡衣，那睡衣本来是他为李婉玉准备的，还有那张床……他又看到了桌子上李婉玉来买的啤酒和猪蹄，顿时更加崩溃。

冲进卧室把许重笙的衣裳拿出来，扯起许重笙，“你走，你快点走！我看到你都恶心！你怎么这么不自爱？你居然做出这种事！你害了我和婉玉的感情！该死！快点走！”

不由分说把许重笙从屋子里推出来，衣服扔在她的脚下，不等许重笙再说什么，姜燃直接把门关上了。

许重笙的大脑一直在轰轰地响着，又一阵阵的空白，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深秋了，已经很冷，她却穿着睡衣站在楼道里。而她的衣服都在地上，她的脚下，她脑子当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如果有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只怕会嘲笑死她。

她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身上套衣服……眼泪不受控制地叭嗒叭嗒往下掉。

穿好了衣服，好又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脑海里浮现起她接到姜燃电话的那一刻，开心，幸福，然后像小鸟一样飞奔出宿舍，坐在姜燃的车里，又上了他的床，床上那一抹红色……

还有李婉玉问的那一句，“你的？”

她当时是略带自豪的回答，“我是处女。”

可转眼间，所有这些自豪，这些幸福，开心，快乐，像一个个张着大嘴的巨人，都在大声地嘲笑着她，吞噬着她的自尊，她的自信，她的一切的一切，她仿佛忽然落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洞里，整个人浑浑噩噩，惊慌失措。

她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小区，木然地在冷风中往灯芯棉纺厂的方向走，失魂落魄的样子，如同行尸走肉。

她没有发现她的身后已经跟了一个人，默默地随着她走了很久。

已经是深夜了，灯芯棉纺厂本来就在城市边缘，骑自行车得差不多二十几分钟才能到达市中心，她居然想要步行走回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段非常清幽黑暗的路段。

后面跟着的那个人终于几步追上了她，“小许。”

许重笙愣了好半天，才发现对方竟是赵广正，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就那么木然地盯着赵广正，她应该感到害怕，可她连害怕都不会了。

赵广正心痛地看着她，“谁？是谁欺负你？”

许重笙还是不说话，就像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赵广正抓起她的胳膊一扯，一弯腰，把她扯到了自己的背上，许重笙并没有反抗，赵广正就这么背着她走。

边走边说，“小许，你的脚都破了，走不了路了，我背着你，我皮厚，我脚不疼。”

许重笙没反抗，就这么软塌塌地摊在他的背上，也不管他把她背到哪儿去。

赵广正又说，“小许，人年轻的时候都会被一些人一些事，狠狠地给上几课，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儿了，又被什么人欺负了，但我觉得，这都没什么，你才十八岁，不管你身体是不是干净，我知道你的心是纯净的。”

许重笙这会儿脑子里是空白的，没法思考，如果她能思考，估计一定会被这话笑死，一个为了钱作恶多端的人，居然在谈什么心灵的纯净？！

“你别伤心，也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才十八岁，人生还有好多个十八岁呢，全部都可以重新来过……”

赵广正就这么絮絮叨叨背着许重笙在这凉浸浸冷嗖嗖的夜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

305宿舍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李婉玉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宿舍了，许重笙也不见了，平时这两个人的手机叮叮叮响，好像在拼谁的短信多，谁的电话多，然后现在突然这么安静，宿舍里其他人都觉得有些不适应。

偶尔互问一句，“那两个咋了？咋还没来？”

然后又彼此摇摇头，“谁知道呢。”

而姜妍在忙着办公楼查账的事儿，没回305宿舍，不知道宿舍里的情况，事发后，无论是李婉玉，还是许重笙，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说过什么，姜燃也好几天没有回办公室。

他已经预感到这次出了大事，他只想躲在那个房子里，想象着，李婉玉忽然又敲开了门，手里提着猪蹄和啤酒。

可惜，这场景大约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这几天他给李婉玉发了很多短信，打了很多电话，她一次都没有回过，他也从开始的难过，痛悔，渐渐地平静下来，甚至觉得是李婉玉心太狠才导致的这个结果。

如果不是她狠心不理他，他怎么会一时失控找了许重笙？

如果不是她经常那么狠心地待他，他又怎么会被许重笙那个小丫头迷惑？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难道全部是他一个人的错？

他渐渐地还是把自己的心思放在查帐目这一事情上了。

该应对的还是得应对，他不想接受那个最不好的结果。

……

深夜，姜妍打通了李国华的电话，接通后立刻生气地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

电话那头传来陶卫东的声音，“姜小姐，李国华病了呢，发着烧，我正准备送他去医院，可他就不去，要看着棉花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