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李国华

这一天她来到了一处棉花的临时收购点，这里已经有几大垛棉花，用篷布盖住，周围压着砖块和烂木头等重物，附近有一块“严禁明火”的警示牌，有个男人正坐在一张烂椅子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发现姜妍的接近，他立刻道：“你做什么？这里是不允许外人接近的，而且也不允许偷棉花。”

姜妍见此人三十多岁样子，但脸上神情很天真固执，不似正常人，她和颜悦色地说，“我是来找李国华的，请问他在吗？”

“噢，我老板啊！他在那边。”

“老板？”姜妍有点意外，李国华居然已经当老板了？

这人点点头，“是啊，他是我老板，给我这个——”他把食指和拇指在一起搓了搓，代表“票子”，接着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的老板，只有他对我最好。”

姜妍从这个人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已经确定这个人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她笑着说，“你的任务就是看好这几个棉花垛吗？”

那人认真点头，“是的，有我在，谁也别想把棉花垛点了，谁也别想偷走我老板的棉花！”

姜妍笑了起来，“你做得真棒。”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二。”

“牛二呀，我去那边找你们老板有点事，先走了，回头见。”

“好，回头见。”

这个临时收购点不大，一共也只有三四个棉花垛，大约有二三十吨棉花的样子，周围围绕着大片的棉田，站在垛前就能看到附近棉田里农户劳作的情况，姜妍顺着牛二指点的方向，来到了其中一个农户的田里。

这片田里有二三十号人在争相捡棉花，炙热的天气没有打消他们劳作的热情，反而是激情滚滚的样子，还有人在劳作期间说段子，讲故事，讲笑话，也有人在讨论当下社会局势和现象等等……

姜妍因为戴着帽子和口罩，拿着大棉袋子走进来，大家都以为她是新来的拣棉工人，都没有在意。

姜妍不动声色地走过这些人的身边，并没有发现李国华的身影。

再往前走了下，看到在这些人的前面大约四五十米的地方，有三个人坐在田埂上，一边拣棉花一边低语着什么，姜妍一眼看出来，那个戴着工装帽，穿着工装的男人正是李国华。

姜妍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也在田埂上坐下，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拣棉花。三人并没有关注到姜妍的到来，继续他们自己的话题。

“这个品种的棉花，籽儿大，绒短，但是产量高，相对应的，收购价也比长绒棉低，农户选择这个品种，就是打产量价，虽然收购价低，但是产量如果非常高，也还是比长绒棉要得到更多的收入，而且从根本上来讲，这处品种似乎更加好管理一些。”

说话的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面色囧黑，面容很有棱角，特别一双大刀眉很显眼，令他有些威严的感觉。

后来姜妍得知，这男子就是玛河村的现任村长陶卫东，是大学毕业后不久来到大西北当了村官的

但此时他对李国华说话的时候似乎很尊敬，李国华点点头，“不过今年大铃棉的收购趋势还在持续下降，在未来的五天内，价格有可能低至每公斤两块七，比长绒棉低了接近一倍的价格。”

陶卫东有点愣住了，“真的吗？”

李国华点点头，“很大概率会是这样。”

陶卫东有点紧张了，“那今天的价格是什么？”

“检测附近最高价是隆瑞，达到四二的，大铃棉达到四二级的，定为三块五毛二，三五级的为三块二。”

“三天后，就两块五了？李同志，你这有根据吗？”陶卫东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不信，而是觉得太意外了，怎么会掉得这么快？”

“这是我自己根据这段时间的收购数据，总结后而得出的预测结果，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会是这样。”

陶卫东愣住了，好半晌才说，“完了，这一大片，好多都是短绒的大铃棉，这损失可怎么算，农户要疯了，现在连拣棉花的工人，一公斤都已经达到了五毛钱六毛钱，要这么整下来，农户赚的都没有拣棉工多，可扔地里也不行……”

又问，“李同志，依您看，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吗？”

李国华说，“倒是有个办法，就是组织起来也比较难，只怕赶不及。”

“什么办法？”陶卫东立刻问。

“实行片区突击。根据我自己的判断，长绒棉的价格不但不会降，反而会在十月底的时候再涨一截，长绒棉现阶段如果出手，反而吃亏了。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和种植长绒棉的农户商量，把他们的工人借调到大铃棉农户家里，集中突击拣棉花，至少把头期质量最好的这一批棉花，能在短期内集中收获，去卖一个好的价格。”

陶卫东听了，一惊震撼，“李同志，您这一招真是高，很厉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您真是个人才呀！”

陶卫东毫不吝啬自己对李国华的赞誉，姜妍也在暗暗点头，李国华这个方案，是目前对农户来说的最忧方案了。

李国华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也用热烈的目光盯着李国华，“李大哥，您真棒，这个点子真是太好了！”

女孩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咚，李国华不知为什么忽然怔了下，向女孩看了眼。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姜妍的身影。

而在姜妍看来，似乎李国华对这个女孩有莫名的好感，姜妍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手里的棉花被她攥得很紧。

后来她知道这个女孩叫周小燕。

李国华却又说，“但是有两个难点，一是要把所有的工人集中起来进行片区突击，在管理和调度上难度很大。再者，长绒棉的农户未必愿意，目前长绒棉收购价格也很好，他们也怕降价，不可能说，相信我目前所推测的这个情况，他们都是想趁着价格好的时候赶紧把棉花收到仓库里卖掉。”

陶卫东点点头，“我是相信你的推测，大概率会成真，可是其他农户真的是未必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