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班子里其他职工，对于李婉玉能得到这个岗位，内心是又羡慕又嫉妒，但是人家既漂亮又能干，技术那是呱呱叫，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众人只能在纺纱间隙，轮流过来给李婉玉道贺。

和李婉玉的兴奋与风光对比明显的，就是许重笙了，她其实知道杜学唯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差点就得到特岗了。

然而还是失之交臂。

对于姜妍、李国华分别进入杜学唯办公室的情景，她也看在眼里了，她本在猜测姜妍、李国华与杜学唯之间说了什么，这时候答案也不言而喻了，李国华和姜妍恐怕齐齐选择了李婉玉。

许重笙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思绪翻飞之下，她甚至被纱锭绞到了手，她吓得惊叫了声缩回了手，杜学唯恰好看到了，忙冲过来检查她的手，只见中指指甲盖的前半部分破损了，在流血。

十指连心，伤口虽然看着不严重，但许重笙疼得面色苍白。

“走，去医务室。”杜学唯道。

不由分说，拉着许重笙出了车间，往医务室而去。

路上，杜学唯说，“小许，这次特岗的事儿，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主要李婉玉的技术是真好，而且她是老职工，确实也该轮到她了。”

许重笙忍着痛，低声说，“没事。”

可是也不知道疼，还是真觉得委屈，眼泪却忽然落下来一串，杜学唯只觉得心猛地揪住了，连忙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小许，别哭呀，以后会好的。”

许重笙撇开脸，稍微离杜学唯远了点，嘴硬地说，“我没哭。”

二人到了医务室，医务室人员看了看伤，说，“伤不重，能好，只要上点碘酒包扎一下就好。记住，这几天不要沾水。”

许重笙点点头，任由医务人员给她处理伤口。

杜学唯一直陪着她，直到伤口处理好，出来后，杜学唯说，“你回宿舍休息吧，今天你可以请假。”

许重笙连忙摇头，“我不要请假，请假就没有全勤奖了。”

“可是你的手……”

“没事，我可以。”许重笙肯定地点点头。

杜学唯拗不过她，只好又和她一起回到了车间，她的纱车上已经放了一袋纱，她二话不说坐上去就开始挡车，受伤的手指包扎得跟个白胖的蚕宝宝似的，在操作的时候刻意高高的翘起来。

确实还是可以顺利挡车，完成整个操作流程的，不过看着让人挺心痛的，受伤手指的尖端已经渗出血来，把纱布都染红了。

姜妍一直还是想知道，特岗最终落在谁身上了，所以她又来了车间一趟，结果发现许重笙受伤，李婉玉已经在特岗的情景。

姜妍走到许重笙的岗位前，“小许，其实我一直有点遗憾。”

许重笙好奇地问，“姐，遗憾啥？”

“就是我在络筒车间也学习了一段时间，但是却没有好好的挡过车，我想试下我能不能挡车。”

许重笙说，“要试？”

姜妍说，“好妹妹，让我试一下吧。”

许重笙犹豫了下，还是站起身来，把位子让给了姜妍，姜妍坐在车子上，开始挡车。

其实在离岗之前，姜妍已经开始挡车了，只不过不熟练，现在再次挡车，还是不熟练，动作显出几分笨拙，好在她极为认真，居然很顺利的布了一轮纱，而且速度还不算太慢。

然后就这样蒙头干了起来，两三轮纱布过去，许重笙才反应过来，“姐，你是觉得我手破了，挡车不方便，所以你才特意来帮我忙的吧？”

姜妍一笑，“我是你姐吗，我不帮你谁帮你。”

“姐，真的不用，我又不痛。”许重笙说着想要自己挡车。

“不行，今天我就代你上班，一会你回去吧。”

其实代班这种事儿，车间里一直存在的。同工种工人代班，也是很正常的事儿，比如某人因为生病或者有急事，在那天无法到车间上班，但是又舍不得丢掉全勤奖，那么，就需要代班的人。

代班者一般是同工种但不是同班次之人，代这个人上一个班次，结果下班次就会轮到她自己的班，或者说，她下班后代了别人的班，所以代班者，至少要连续上两个班次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也是相当辛苦的。

但这样可以保住全勤奖，姜妍和许重笙不算同工种工人，姜妍的工作甚至不倒班儿，晚上八点其实她已经下班了。

许重笙今日中班，如果她给许重笙代班，则晚上一点半才能下班。

“小许，你回宿舍休息吧，这个班儿我代你上了。”

“姐，这怎么好意思？”

“还是说，你不信我的技术？”姜妍用激将法，果然许生笙说，“谁说不信，姐，你的技术可好了。只是……”

“没有只是，你的手指在流血，如果血液不小心滴落在纱筒上，会出现纱疵的，到时候还要罚款，而且你的手指再这样下去，伤情恶化，可怎么办？女孩子的手可是很重要的呢。”

姜妍口苦婆心，许重笙终于还是点点头，“姐，那么谢谢你了。”

“不客气，快回去休息吧。”

“嗯。”

许重笙离开前，还是到杜学唯办公室去了一趟，讲清楚今天是姜妍代她的班，杜学唯说，“小姜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你手受伤了给你代班，你快回宿舍休息下吧。”

“谢谢杜班长。”

许重笙从车间里出来，却并不想回宿舍，心情非常郁闷，眸子里一直含着将落未落的泪花，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清冷的小路上。

恰好一人提着暖水瓶也在小路上，迎头和许重笙撞上，许重笙已经躲了，可对方还是撞过来，结果许重笙站立不稳摔倒在雪中，而那人手中的暖水瓶则落在地上，里头的热水洒出来，浇在了许重笙的鞋子上。

虽然有鞋隔着，许重笙还是感觉到一阵灼热，连忙把自己的脚塞在雪里才好了些。

“你眼睛瞎了，好狗不挡道儿。”对方恶狠狠地骂道。

许重笙听着声音熟，再一看，呵，还真是冤家路窄，正是当初因为丢了钱，把她从宿舍里赶出来的张敏。

张敏却显然早就认出来许重笙了，甚至热水洒到许重笙都是她故意的，她脸上横肉抖动，“许重笙，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眼色都没有，遇到我不知道走远点啊！”

许重笙有些狼狈得爬起来，“张姐，对不起。”

张敏呵呵冷笑，“对不起就完了？我的暖水瓶掉地上了，水洒了，暖水瓶也坏了，你赔。”

“啊？”许重笙连忙把暖水瓶给她拣起来，把盖子盖好，又检查了一番，“张姐，这暖水瓶没事，好着呢。”

“那水也洒了，怎么办？”

“张姐，我去再帮你打满吧。”

“那你还不快去。送到我宿舍。”

“好，我知道了。”

许重笙踩着被浇得湿湿的鞋，提着暖水瓶往开水房方向而去，手指刚才插在手里了，此时包扎的纱布也弄湿了，浸得手指很疼，她想到今天一天的经历，觉得自己很倒霉，事事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