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喝茶

姜妍又道：“李国华，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告诉我嘛。”

李国华还是沉默着，好半晌才道：“我也不能肯定。”

姜妍一听这答案有戏，“李主任，已经很晚了，我饿了，想必你也一样，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李国华看看表，再看看周围，“食堂都关门了。”

“那我们去蓝月亮吧！”

蓝月亮是厂内的一个KTV，消费不算太低，也没有花都那么热闹，它甚至显出有些神秘，一般都是情侣或者爱唱歌儿玩的才会去。可是蓝月亮里有奶茶供应，还有一些可爱的小点心，还有玫瑰花茶。

它没有真正的单间，只是用屏风挡出一些格子空间，所有人其实都在同一个大厅里，就是说有一个人唱歌，其他人都能听到甚至也能看到。

姜妍点了一壶茶，又点了几盘小点心，还有两杯奶茶。等暖暖的奶茶入腹，再吃上两个甜甜的小点心，今夜在库房里积存的惊惧总算平息了下去，长长地吁了口气，她再次看向李国华的时候，脸上又是平素里常见的淡定倔强，又带点调皮的神情了。

“李主任，你是不是特意找到库房去的？你知道我们会遇到危险？你看到我和许重笙进入库房了？”姜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李国华倒也坦然，他不爱喝奶茶，把自己面前那杯奶茶也推到了姜妍面前，他则端起玫瑰花茶抿了一口，似乎还是喝不习惯，皱了下眉头，说，“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看到你和许重笙进入库房，我是这段时间，每晚会习惯性的去库房看一眼。”

“每天都去？为什么？”

“因为我，晋升为车间主任了。”

姜妍死活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压抑着自己难以置信的情绪，尽量平和地说，“车间主任这个身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车间丢了货，我来库房查查。”李国华平静地说。

“原来如此。”姜妍松了口气，她乍然一听还以为李国华真的是个官迷，当个官儿就啥啥都要插一手了，原来是车间丢了货。

“车间丢了什么货？”姜妍问。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车间产量和库房存货量不对等。”李国华如此道。

姜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上次在食堂和李国华说的那番话，李国华应该是放在心上了，之后可能也有私下里计算。之后两人不约而同都把问题的根源集中在库房。

姜妍总觉得李国华知道的要比她知道得多，又说，“李主任，你真是很负责任，厂子有你在，根本不会害怕倒闭。”

听到“倒闭”二字，李国华的心还是沉了下来。

有些事情是大势所趋，虽然是尽力而为，却未必能够改变结局。

两人正说着话，蓝月亮的服务人员又端来一小碟水果糖，姜妍对于水果糖不怎么喜欢，反而是李国华看到糖，很自然地拿了一颗，剥开糖纸，放入口中，吮了下觉得很甜，顿时露出一点满意的神情。

“你喜欢吃糖？”姜妍像发现了新大陆。

李国华像被抓到什么把柄了似的，神色终于显出几分尴尬，“糖，很好吃。”

惹得姜妍扑哧笑了出来，其实如果是别的其他任何人喜欢吃这种水果糖，姜妍都不会觉得意外，但是李国华……真的，实在想不到他这样一个刻板又沉默的男人，居然喜欢吃这种小孩子才会喜欢的水果糖。

姜妍有点好奇这个糖的味道了，于是也剥了一颗放入口中。

一种淡淡的水果味儿甜，糖果在舌尖渐渐地变得圆滑……

二人相视，莫名又是一笑。

一个喝奶茶，一个喝玫瑰花茶，嘴里都吃着糖，就这么面对面默默地靠坐在沙发上。

一时很静谧，但又不尴尬，反而有种描述不出来的放松和舒适。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在唱歌了，“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问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优美的歌声缓缓地渗入到每一寸空间，加上暧昧却又柔和的灯光，整个KTV仿佛成为了一个梦幻之境，每个人都成了梦中之人。

姜妍在库房里受到的惊吓，此刻完全被驱赶掉了。

李国华似乎在认真地听歌儿，眸子微垂。

“谢谢你，李主任，今夜若不是你送给我的防狼喷雾，后果实在难以预料。”姜妍很真诚地再次道谢。

“防狼喷雾只能防得了一时，小姜，别再插手厂里的事了。”李国华道。

“那你呢？对这些事，你也打算视而不见吗？”

“我是车间主任，我有义务对很多事负责。”

“那就是说，你打算一个人继续查下去，自己一个人去战斗喽？”

“还有那些，和我同样负有责任的人。”

“还有谁？”姜妍固执地问。

李国华却忽然哑口了，厂子到了这个地步，别说每个人去对自己所在岗位负责了，其实很多人已经开始准备散场事务了，甚至打算在散场之前好好捞一笔，哪里会管工厂的死活？

姜妍当然也最明白现状，姜妍道：“李主任，虽然我是个小工人，可是我愿意和你站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

李国华有些动容，欲言又止，可是姜妍的目光太坚持，太热切，她表达出来的意思是肯定和毋庸置疑的。

李国华终于点点头，“谢谢。”

二人一个举奶茶杯，一个举茶杯，碰了下，各自喝了一口，又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们忽然都感到不再孤单，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之后二人也都缓过神来，情绪都平稳下来，才开始说库房问题。

按照李国华的说法，自从五六年前，库房的运行模式进行了一定的变化，其实外人就很难插手了，而这个变化不是出自程序上的变化，而是出自搬运上的事务。

这件事也和五六年前的事情有关，那时候库房管理虽然比较严谨，但很混乱，为什么呢？因为记录工和搬运工之间经常产生冲突，主要原因就是搬运工在搬运的时候，把所有的货物都一股脑地堆放在一起，导致记录工记录非常困难，经常出现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