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辞退李国华

姜妍说：“就拿我们以前在的那个二纺络筒车间丙班来说，打个比方，丙班一个班次可量产一万二千斤纱筒，员工也是按照这一万二千斤进行发放工资，因为是计件制对吧？所以其实从员工工资反推，也能推出大致的车间生产产量。

然后，这一万二千斤纱筒，从我们的打包车间，运到库房，这期间会有损耗吗？还能保持一万二千斤吗？”

李国华想了想，“从员工工资，确实能反推出车间大约产量，而且基本不会错的。每个纱筒在离开纱锭前，实际上操作工就要拿其中一个纱锭去过秤的，达到需要的重量后才能从纱锭上卸下。

而这些纱锭在打包前同样也要过秤的，会保持在一定的范围内，大体来说，记录工只记录比如，三十个纱筒的平均值，而不会每个纱筒都记录，所以会存在一定的偏差。

可这样的偏差如果放大到整个班次的量产的话，则可以忽略不计。

比如，此班次量产一万两千斤的纱筒，此批纱筒离开打包车间至库房，入库记录应当仍然是一万两千斤，中途其实并无损耗，不会改变。”

姜妍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么，出库时呢？”

“出库的时候，一般是按吨出库，是上了运输卡车后，走电子称，除掉车皮后的重量。如果正常出称，偏差不会超过一百斤，所以出库的数量反而是更为精确的，而且与入库时的数量也有偏差。”

“那如果，入库和出库时，账目是平的，没有偏差呢？但是总量总觉得哪里不对，差很多。”

李国华忽然顿住了，好半晌没说话，他似乎没有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你现在在库房那边工作？”

姜妍知道瞒不住了，只好点点头。

“女孩子，不适合在那里工作。”李国华道。

“为什么？”这次轮到姜妍疑惑了。

李国华却没有多做解释，又继续着前面的问题，“出库和入库存在偏差，可以理解，平了，反而是有问题。”他如此做总结。

姜妍点点头，明白了，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二人目光对视，都已经明白了彼此心目中的疑问。

李国华又说，“女孩子，不管在哪里工作，都应该小心。”

姜妍一笑，并没有很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毕竟父亲姜成峰的厂子开办了这么些年，除了讨薪，还有李明江之死及李国华头被打破的事儿，并没有再发生过什么其他的大事儿，姜妍相信工厂很安全。

“你的案子如何了？”姜妍又问。

“隔置着。”李国华又道：“没关系的，案子破不破都没关系，我的伤早就好了。”

“那怎么行？”

“明天下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吃饭吧？”

“嗯？什么？”姜妍先是愣了下，然后笑问，“你是在约我吗？”

“对，是在约你。”李国华认真答。

姜妍眼珠转了转，整张脸灵动鲜活，“好，还在这里。”

姜妍答应了李国华，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她并没有应约，因为她正在家里和父亲姜成峰吵架，原因就是姜成峰已经下达了和李国华解决劳动关系的合同书，这份合同书虽然还没到李国华的手里，但是厂里已经传开了。

姜妍听到消息后立刻赶回了家，姜成峰正在客厅里等着她，见她面色很不好，姜成峰苦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爸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今车间的情况，除了李国华这种刚正不阿的人，谁还能压得住？李国华一走，车间势必恢复原样，这几个月的努力都白费了！”

姜成峰说，“可是他不走，我们马上就会没有原料。”

“什么意思？”姜妍心一沉。

“是郭力，让人断了对灯芯棉纺厂的皮棉供应。”

“难道是为了郭贵香？”

“说是郭贵香，回家后又哭又闹。郭力认为，李国华不过是我们厂一个小小车间主任而已，他要求我们把李国华赶出厂去。否则他将切断对我厂的皮棉供应，我们的原料库存，最多能坚持半个多月。”

“所以，李国华必须走？”

“是。”

“爸，不是说，儿女私情不会影响到大局……”

“郭力之前有好几年，找不到这个二女儿，现在失而复得，怎么会不宠？”

“爸，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姜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忧心忡忡地回到房间里，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深夜，姜成峰从卧室出来去洗手间，意外发现女儿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姜成峰下了楼，“妍妍，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爸爸，我想过了，我们不能答应郭力的不合理要求。是，李国华只是一个车间主任，可咱们做生产加厂，车间主任绝对是一个重要的职位。即使他不重要，好，这次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么之后，他可能会变本加厉地有其他要求。

我们的确只是他供应链的一环，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尊严，这件事绝对不能答应。”

“妍妍，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现在现实问题在这里，我们怎么解决？”

“爸爸，我记得去年，您说过，沙湾市早就成立了棉花供应协会，郭力如此任性妄为，难道协会里的人会全部同意吗？今日，他女儿看上了李国华，爱而不得而用如此的手段，那日后他女儿如果再看上了其他厂的张国华，赵国华，又该如何收场？”

“这……”姜成峰顿时接不上话了。

姜妍又说，“爸爸，这件事我们绝对不能妥协，如果我们工厂的供应需要用一个车间主任去换，那么传出去，我厂的工人还有什么安全感？是不是代表我们为了工厂，可随意处置工人去留问题？

这传出去，爸爸你的面子又往哪里隔？”

她灼灼的目光落在姜成峰的脸上，让姜成峰的脸有点发烧，姜妍接着又说，“我妈妈这些年，给我讲过不少您当初创业时的情况，那时候多难？多少问题？您不是都解决了吗？如今再难，有当初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