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还是被打开了

看到姜妍带着保卫科的人来了，张敏的声音立刻低了一点，但还是恨不得吃人一样盯向许重笙，“你这个箱子今天一定是要打开的，不信你试试？”

小王问，“怎么回事？”

张敏说，“我丢钱了，一千九百多块钱，我刚发的工资……还有我给男朋友买的两包中华烟，也一并不见了。”

小王说，“到处都找过？”

“已经找过了。”她指指许重笙紧紧护住的箱子，“只有这个箱子没打开了。”

小王看了看惊慌失措的许重笙，似乎有些为难。

许重笙语声颤抖，“我没偷，我箱子里只有我的钱。”

小王叹了声，“那你打开给大家看看。”

一句话激的许重笙头脑空白，“为什么偏要看我的？凭什么怀疑我？她撒谎，别人的箱子都没有打开过……”

张敏冷笑，“我们宿舍里就只有你这个新工最穷，看看你整天一身校服，给谁装纯呢？呵呵，只有你这样的穷光蛋才想着窃取别人的劳动果实！”

确实许重笙一身蓝色校服就没有换下来过，马尾用最普通的猴皮筋儿扎着，发黄的皮肤永远洗不干净一样，一双布鞋脚指头马上露出来了。

保卫科小王这时候也坚持地说，“打开。”

姜妍虽然不忍，可此时似乎除了打开箱子看一眼，没有别的办法证明她的清白了。

姜妍只是替许重笙难过，这个刚刚离开学校的女孩子，一定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挑战和打击。

许重笙终于松手了，愣愣地看着保卫科小王将她的旧箱子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少得可怜，有另外一套旧校服，一双旧袜子，和用塑料袋裹住的一些钱。

小王将钱拿出来数了一下，一共一百七十七块钱，昨天的工资，她还没有动。

小王说，“这也没有一千九呀……差太远了。”

张敏愤愤地说，“一定是她藏起来了！搜她的身！”

姜妍一步上前，护住许重笙，“不可以搜身，报警吧！”

张敏忽然把矛头指向了姜妍，“小姜，你如此紧张做什么？难道不是许重笙，是你？”

“你不要乱说，你丢了钱我很同情你，可这不是你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理由！”

“你——”张敏气结，转而问小王，“反正我听保卫科的。你说怎么办吧？”

小王也有点儿为难，“我得回去反应一下这里的情况。”

小王说着就要走，又说，“你们别吵了，再吵把你们一起抓起来。”

保卫科小王一走，空气有了短暂的安静，张敏似乎也闹累了，对呆愣愣的许重笙说，“别以为没有搜出来那个钱，你就不是小偷了，这个宿舍里，除了你，再也不可能有别人做这种事了。”

另外一个女工也说，“我们宿舍不要你，你去别的地方住。”

说着她们把许重笙推了出来，砰地关上了门。

许重笙看着那扇冷硬的门，说不出话来。

姜妍说，“我们过去问问宿管阿姨，看怎么办？”

许重笙点点头，搓了一把自己的脸，丢钱的事儿是在甲班上班前就发现了，上班期间张敏就一直揪着她吵，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赶出宿舍。

她脸上的棉尘混合着眼泪，搓出一缕缕细小的棉条。

许重笙在姜妍的陪伴下，来到了宿管处，宿管阿姨是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瘦小的女人，借宿管之便，开了一个窗口小卖部。

一双眼睛很冷漠地扫过许重笙，“宿舍都是你们入厂的时候，一个萝卜一个坑分给你们的床位，现在你被大家赶出来，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她是厂里的工人，必须有地方住不是吗？”

“那我也管不着，程序走不通。”宿管阿姨又语气鄙夷地说，“而且，她是小偷，已经吵的整顿楼都知道了，试问那个宿舍会接受一个小偷？这个我实在没法子安排。”

姜妍还想说什么，许重笙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姜妍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冷湿，“姐，别说了。”许重笙语声颤抖。

这时候姜妍也发现，有几个人围过来买东西，已经把宿管阿姨的话听到耳里了，一起扭头看着许重笙。

姜妍带着许重笙又回到过道里，许重笙愣了片刻，开始整理自己的被褥，把被褥铺在401宿舍的门边靠墙位置，箱子放在自己的脚头，和衣钻到被子里，含泪对姜妍说，“姐，我很累，想先睡一觉。这里可以的，不冷。”

姜妍心里很难受，但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先去车间上班。

师父李婉玉见她来迟，没好气地说，“别人的徒弟都是早早的来，提前给师父扫车，拿筒子，你倒好……”

姜妍也没法子解释什么，只说，“下次不会了。”

李婉玉又丢给她两个白眼，让她继续练习用勾刀打结。

按照李婉玉的说法，每个进入厂里的新工，都必须要练习用勾刀打结，虽然目前用勾刀打结的工作模式已经被淘汰，但是在现代化打结器没有出来前，纺织工人都是用勾刀打结，这是一种应该传承下来的文化和技能。

所以一分钟之内必须用勾刀打结二十六个以上，也是被纳入了新工技能考核，如果这一项不合格，也不会分配岗位的。

姜妍算是学习的比较快的，手中U型勾刀在两根线头之间这么灵巧一绕，一个结就打好了。

目前她一分钟已经可以打十几个结。

但是李婉玉对她仍然很不满意，总是拿白眼丢她。

工厂实行四班倒，每班八个小时，中场有一顿饭。通常是厂内大食堂送来的汤面片和馒头、炒菜，一份汤面片三块钱，一份馒头炒菜三块五，都是素的，没肉。

很多工人都会选择吃大食堂的饭菜。

姜妍也一样，正准备去车间食堂吃饭，李婉玉喊住了她，“这里多一份饭，你吃了吧。”

说着把一份用塑料袋装着的炒面递到她的面前。

姜妍无法拒绝，只好面露感激地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