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栽倒在水田里

他似脱缰的野马一样，也像久困笼中的小鸟一般，离开了送他警察的视线，开足马力，让摩托车吼叫着在空荡荡的公路上飞奔，他要将耽误的时间补回来，在宜昌境内困了大半夜，要不然，早已走出荆州地面，过潜江、天门、仙桃，进入武汉市区。

可是，天公不作美，在大正月天里飘洒起雪花，还夹杂着雨水、冰粒。他咕咙道，这个天老爷真不长眼，为什么不关照一下天下的百姓呢？还要给病毒加油，病毒就是喜欢寒冷的气候，在零度以下活跃更欢实。然而，它只要存活在大自然中，不缠上人类，各自相安太平，人们怎么花大力气举全国之力来抗击它呢？

自古以来，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民战胜过多少自然灾害，从神农搭架采药，救黎民疾苦，到张仲景《伤寒论》、李时珍《本草纲目》，如今更加发达的医疗手段，一个小小的病毒就能击垮万众一心的人民吗？真是自不量力！先遣部队在武汉打阻击战，全国人民打防疫战，你还有机可乘吗，病毒？就连我这个深居在华中屋脊上的小伙子也志愿加入到武汉的歼灭战之中，还有什么不能战胜的妖魔鬼怪呢？

他想到这儿，又不由自主地加大油门，他仿佛听到前方吹起了冲锋的集结号，在召唤着他要勇往直前，投身到武汉的主战场上。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啸声和风雪冰苞撞击头盔的啪啪声。摩托车的灯光似一道闪电一样，刺破黑夜的幕布，将公路两边的树木远远地甩在耳后。地面在风雨雪苞的组合下已经结成冰面，覆盖在柏油马路上，像镜子一样光滑。摩托车轮在冰镜上疾驰，他似强劲的北风一样往前快速疾进。

他忘记了古人的话，又犯了同样错误，只见摩托车在这冰天雪地的公路上打滑，飞出了路面，跑到路边的水田里。

这段公路紧邻着一片稻田，摩托车滑过光溜溜的路面，飞过主干道公路的排水沟，直接落在还有泥水的稻田里，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摩托车载着人栽在水田里，把水田砸一个坑，泥水四溅。

赵兴宇在控制不住摩托车的时候，往旁边飞去时，大脑一片空白，就是这一瞬间，他落在水田里。幸好秋收时节，农民已割完稻谷，只留下空田，灌有薄薄的一层水，在寒风冷冻的正月天里还未结冰，如果要同路面一样结成厚厚的冰层，似钢板样坚硬，摩托车会摔两半截，他不摔死也得断胳膊少腿，在这无人的夜里，牺牲在半途之中，当什么志愿者呢？

赵兴宇在落下水田之后就清醒过来，摸摸头盔还在，再站起来抖抖腿，还灵活，甩甩双手也活泛，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还活着。

他庆幸自己没有到阎王爷那儿去报到。他很高兴，倒卧在地的摩托车轮子还在旋转。车灯还亮着，只是有些昏浊，那是被泥水糊住了车灯的眼睛，摩托车发动机也有气无力地鸣叫，看来车子没有摔坏，借着灰蒙蒙的夜色看到车身上沾满泥水，他扶起摩托车，被绑在车身两边的油壶还是好好的存在。

他这才放下心来，他抹掉车灯上的泥水，灯光又明亮起来，只好推着摩托车，变换档位，就着田里的积水洗洗自己身上的泥水，也洗去摩托车身上的泥巴。

这时，风雪似乎变大了，田埂上的秸秆上积上了雪。再抬头看看路边的树木，树枝上也积有雪，他自言自语，今年注定是一个灾年，病毒最喜欢这样的年景，你越冷它越爱。

他不敢再停留，害怕下半夜更大的风雪，气温降到零下10多度之后，摩托车打不燃，自己也被冻成冰棍，没有被摔死，却被风雪收了去，多不划算，他还要到武汉去参加抗击病毒阻击战哩！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火烧馍，啃了几口，在寒风中，卸下头盔，感觉耳朵发烧，嘴唇发木，就着风雪嚼得满嘴的火烧馍渣乱跑，他只好解下水壸，一边喝着家乡带来的山泉水，一边嚼火烧馍，直到啃完一个火烧馍，身上热乎起来。

他重新戴上口罩和头盔，从田埂便道拐到主公路干线上。他抬腿上摩托车的时候，只听到一条大腿咔咔的响，他以为是大腿骨断了，用手摸了摸大腿，原来是衣服湿了被风雪扫成冰布，只要活动就能听到冰布咔咔的断裂声。

看来，下半夜的气温更低，变得如此冷漠，也这么无情，天老爷也不可怜一下这么个夜行人，只要度过这后半夜，天亮进了武汉城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只能咬着牙关，拍打掉衣服的冰块，抬起僵硬的大腿，跨上摩托车。他坚定一个信念，做志愿者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退却。如果在战场上后退那是逃兵，他不能做逃兵，让一路为他开绿灯的哨卡工作人员失望，他只能克服困难，勇往直前。

他更知道前方的战场上更是危机四伏，没有一颗勇敢而机智的心，会被病毒这个敌人击垮，他所做的一切将是白费。更不能因为有点挫折而放弃自己的信仰。他决定要同天斗，同地斗，更要同病毒斗争，和全国人民一起奋起抗争，赢得最后的胜利。

赵兴宇再次踦上摩托车，向武汉方向前行。他汲取教训，不能加满速度行驶，只能把车速控制在中速以下，双手紧握摩托车把手，把摩托车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只有这样，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不能在半途中被命运抛弃。

这时候，他忽然联想到他不到三岁时，被母亲抛弃在大山之中，为了她自己的命运和前途，顾不上亲生骨肉，让孩子和他父亲留守在大山里，她有错么？她似乎没有错，她斗不过大山深处的贫穷，只能选择走出大山的路，寻求自己的幸福。他在父亲和爷爷的抚养下长大成人。

现在的神农架林区在精准扶贫政策的指引下，经过扶贫工作组的不懈努力，他父亲赵大海带领乡亲们经过多年的苦苦挣扎，终于走上脱贫致富的道路。他在大学毕业之后，也在武汉一家快递公司干起了快递活路，把温暖带给各家各户。这些年以来，只是要认识自己的亲生母亲，要喊她一声妈，让她答应一声。

他心挂武汉，情牵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