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征的路上

他含着泪水，骑上摩托，迎着初春凛冽的寒风，凭借着林区新冠防疫指挥部签发的证明文件，一路冲关过卡。每经过一个村镇的关卡，守卡值班的人员看到他身穿印有志愿者红马甲，摩托车前插的印有志愿者小红旗，用敬佩的目光欢迎他的到来，并嘘寒问暖，又用钦佩的眼光目送他上路，并指明到武汉的道路方向。

出了神农架林区阳日镇，就跑出了林区的地盘，向东到保康马桥。这里设有路卡，值守人员也在赵兴宇手持的“证明”空白处盖上鲜红的马桥镇新冠防控领导小组印章。他父亲出具的小半页证明纸张留有一页半的空白处，可以盖上几十个印章。

赵兴宇忽发奇想，每到一个关卡，就提醒值班人员加盖上当地的防疫指挥部或防疫领导小组的印章。这样，在后来每经过一个关哨口，不需要他过多的解释，人们看到他一身“志愿者”装束和盖有许多红印章的证明，仅仅测量一下体温，或给他补充几个口罩和面包、水之类的物资，加盖印章放行。

走阳日，过马桥、歇马、马良，到店垭；再过鸦鹊岭，就进入宜昌地界。这一天的时间，只能跑到这里，天就黑了。赵兴宇尽管只骑坐在摩托车上，但是全身心注视前方。好在机动车辆几乎停运，人们也只能坚守在家里，自行防疫隔离，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他把摩托车的速度放在八十码至一百码之间，人劳累车也劳累，都该要歇歇了。

他透过摩托车的仪表盘，看到油量表上发出了警报，汽油不足，最多跑十公里的路程。他迫切的心，再急于赶赴武汉，没有油料，摩托车不能快速行驶，到油干的时候，只能人推着摩托车前行。他急着要找一个加油站加满油。在心里默默祈祷，能否有一座加油站，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还在岗值班吗？这就要凭运气了。

但是，全天下的运气不是一个人能独揽，就在摩托车仪表上发出报警只有最后一公里路程的油料时，他看着宽阔笔直的公路五公里以内没有一座加油站，只有散落在公路边的房子，尽是民房。

在摩托车跑过之时，冷冷清清的水泥房屋扔在后面，在这非常时期，他不敢去打扰公路沿线的居民，防疫是头等大事，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就有能交叉感染上新冠病毒。他是一个外乡人在人家地盘上不能胡乱走动，让人家抓住破坏防疫战役的辫子，更难以纠缠走脱，耽误更多的时间。再说，谁家里平时藏匿危险化学物资汽油呢？也是违反《治安法》的规定。

他要赌最后一公里，看是否弄到汽油。他认为，自己的命好，一定能加满摩托车的油，让摩托车载着他前行，不然，他不能达到预期的目标，在明天上午到达武汉市区。

他只能开着摩托车缓缓行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在主公路的一侧有一条通向乡村的车道。在离主道不远处有一辆“东风”牌140型大货车，只要能找到车主，买他车里油箱里的汽油，摩托车就有劲前行了。

他打定主意，将摩托车拐下主干道，徐徐地靠近那辆大货车，就在摩托车停靠的刹那，赵兴宇看到大货车一侧有一个人影闪动，那里就是油箱的位置。他心里暗喜，天老爷保佑，心想事成，车箱一侧放着一个大塑料壶，是50斤的油壶，也装满小半壶汽油，再仔细一看，油箱的盖子掀在一边，他喊道：

“老乡，能买汽油吗？我摩托车里油干了，需要补充油料。”

这时候，在车箱另一边转过来一个人，身穿棕色皮毛上衣，头戴红色绒线棒球帽，只看到口罩上面的两只眼睛在眨动，似乎还在询问来人，是真的要加汽油么？那人看到赵兴宇身后的摩托车是外地牌照，还插着志愿者小三角红旗，也看到赵兴宇高高的身材，头戴头盔，上身套着一件红色的标有志愿者字样的红马甲，心里忽然明白，是一个外地人。

他再仔细一看摩托车鄂Ｐ开头的牌照，惊奇地问道：“兄弟，你是从神农架来，到哪儿去做志愿者啊？”

赵兴宇掀开头盔，透口气，他说：“现在武汉正在抗疫，就是到哪里去支援一下，帮忙运运物资，给居民送送生活用品。”那人就说，现在宜昌的病毒也严重，不要到市区里去，到处防守可严呢，进了市区就不能出来，你绕过市区，走通向武汉的省道。

赵兴宇回答他：“是啊，到武汉去，又不能骑摩托车上高速公路，到市区里干啥呢？我尽拣着主干道，向武汉前行，现在天已麻麻黑黑了，摩托车里没有油，好兄弟，支持一上吧，买下你壶中的油，到了加油站，才能加上汽油。”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说：“兄弟，你清楚，现在整个湖北都封了，机动车除了运输医疗物资和生活用品，一律停运，所以许多加油站也停摆了，没有需求，要人在那守着干嘛哟？这样一来，这油就金贵着哩，我正要把它倒腾出来，藏到屋子里面去，防止别人偷盗，正好你就来了，这是哥俩有缘，才有这样的好事。”

赵兴宇没有时间听那人在寒风里扯淡，他问：“说个价吧，一升汽油多少钱?”

那人拎着油壶要走的样子，又放下油壶说：“哥啊，在这儿不讲多少钱一升油，按壶怎样？”那人不等赵兴宇答话，又报价，“一壶500元，不亏待你，这小半壶油200块钱，拿去加到摩托车里吧，再给你备上一壶油，连油壶送给你。”

乖乖，这是什么油价啊，天价！赵兴宇哭笑不得，他看着天色已黑下来，北风又卷着雪花和枯草刮了过来，路边光秃秃的梓树、槐树枝发出呜呜的叫声，似乎有大风雪来临的样子。在这半途中不能再耽搁了，让人宰一刀，割一块肉下来，不就是钱吗？好，一共750元钱，给你！他从口袋里摸出800元人民币，递给那人。

那个人在口罩里笑了一下，一手拿过钱揣衣服口袋里又说：“兄弟，我好人做到底，帮你加上油，只要50元手工费。要不然，把钱还给你，我拎着油壶回到家里去。”

那人猜测出赵兴宇急需这一壶半油，才能赶到武汉，不狠狠炸一下对方的油水，出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在这种时候，又有多少人赶到武汉去做志愿者呢？等到病毒缓和，加油站开放，还不是平价油呢？何况在荒郊野外，谁人知道这笔交易呢？神不知鬼不觉赚上一笔外财。

“哎！”赵兴宇只有叹气，大钱已经出了，还在乎这点小钱吗？人家真的拎着油壶回家，不能撬开大货车的油箱盗汽油吧！他只好认栽。他催促着那人快点，他还要赶路哩！

他转身揭开摩托车油盖，那人就将半壶汽油灌进摩托车油箱里，又拎着空油壶再次来到大货车一侧，将油箱里的汽油抽到油壶里，拎到摩托车旁，帮助赵兴宇将油壶绑在摩托车另一边，这样，一边是水壶，一边是油壶，正好保持摩托车平衡。

赵兴宇还未发动摩托车，只打开车灯，将黑夜刺破，那人一转身，不知去向。他只好点燃着摩托车，鸣了一声喇叭，就上了主干道，向武汉方向驶去。但是，他隐陷约约听到身后有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