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

从游乐园回来的第二天，沈尽就被系里面派出去“作战”了。

沈尽给她打来电话的时候，黎枝正在宿舍里和林佳佳、陈梓萌开黑。

三个人打得昏天黑地，被对面虐得毫无还手之力。

果然。

没有沈尽还是不行。

林佳佳气得捶胸顿足，黎枝倒还好，反正她打游戏本来就是为了娱乐，输赢什么的，她压根就没有放心上。

“俞骁真的是菜得抠脚！”林佳佳急得跳脚，“我居然相信他能带飞的鬼话！荔枝，快把你男人请过来，我真的是扛不住了！”

黎枝看了眼时间，他应该下课了，刚想给沈尽打电话，他的电话就进来了。

“林佳佳正说你呢。”黎枝道。

沈尽：“又叫我上号？”

“嗯。”黎枝道，“你忙吗？不忙我们可以玩两把。”

沈尽：“我在填比赛的报名表。”

“比赛？什么比赛？”

“数学竞赛。”

“在哪儿比？”黎枝追问。

沈尽：“初赛在A市，复赛和决赛地点在哪里，现在还不清楚。”

黎枝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她低头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同学，闷声道：“那你又要和我分开了。”

沈尽道：“你对我还挺有信心。万一我初赛没出线呢。”

“不可能。”黎枝很快就否定了他的说辞，“算了，别担心。尽尽勇敢飞，枝枝永相随。”

好一个尽尽勇敢飞，枝枝永相随。

沈尽道：“这个比赛的含金量挺高的，对以后的就业帮助应该不小。”

黎枝给她打气：“你放心去比赛，叔叔那边就交给我。”

高中的时候，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机会了。

现在，她不想他再一次失去机会了。

*

沈尽很快就在初赛中脱颖而出。

十一月中旬，沈尽要去B市。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沈尽带着黎枝去吃了一顿火锅。

吃得肚子滚圆，黎枝扶着腰去操场上走了两圈。

操场上很多小情侣拉着手在散步，黎枝侧过脸，抬起头，正好对上沈尽的目光。

很快，他伸出手，拉住了她。

掌心的温度在和她的肌肤触碰的瞬间有特殊的化学反应，黎枝的心口又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两拍。

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可总还是会因为他一点点亲昵的举动就脸红心跳。

秋风吹在脸上，清清爽爽，温温柔柔。

星星缀夜幕里，月光也同样温柔。

“要去多久啊？”黎枝问。

沈尽想了想：“应该在一周以内。”

B市离A市远得很，飞机也得坐三个多小时。

黎枝道：“你们数学比赛，一般都比些什么内容？大学数学吗？”

沈尽摇了摇头：“要更难一些。”

黎枝歪着头，问：“这么难，你怎么会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

这些内容不来源于书本，他要从哪里去获取？

沈尽：“数学，说来说去，就是熟悉的知识点不停地叠加、组合，看上去很难的题目，拆分开，每一个步骤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是用哪个公式，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变得很简单。”

他说得简单，她不是没遇到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比如高考的最后一道大题，她绞尽脑汁，也没能解出最后一问。

道理是这样讲的，运用已有的知识点和公式就可以解开所有的难题，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能力。

光要在几百几千个公式中找到合适的那个，就已经够费劲了。

关键一道题说不定还要用上十几二十个公式……

黎枝想到被数学支配的恐惧，就一阵头皮发麻。

她撇了撇嘴，道：“你这样说，很容易被打。”

“怕什么。我女朋友练过散打。”沈尽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黎枝道：“就是我要打你。”

“那就没有办法了。”沈尽无奈地扶额，道，“别打我的头就行，还得留着以后给你赚钱花。”

黎枝望着他，一双眼睛晶亮：“我不需要你赚很多钱，够用就行。我不想你太辛苦。”

她所能构想到的未来已经很美妙了，在物质上，她的确没有很高的追求。

她是觉得，能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就已经很开心了。

就算若干年以后，他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她只要看着他还颤颤巍巍地拿着铅笔和草稿纸做数学题，依旧会觉得他光芒万丈。

沈尽弯着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尽我所能。”他说，“给你最好的。”

走到篮球场边上，黎枝停下了脚步。

有一个篮筐空着，下面有一个篮球。

她走过去，把篮球捡了起来，丢给了沈尽。

黎枝挑起眉，问：“来一场？”

“行。”

“别让我。”黎枝吸了吸鼻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沈尽拍了两下篮球，眼里满是笑意。

“确定？”

“当然。”

“那你可别哭鼻子哦。”

谁哭鼻子是小狗。

黎枝还没反应过来，沈尽已经带着球跑过来了，他速度很快，黎枝也不甘示弱。

在沈尽突围的过程中，黎枝死死地防守，丝毫不给他机会。

“你还挺难缠。”沈尽轻声道。

黎枝：“那当然，你可别分心。”

话音刚落，沈尽就接连用了两个假动作让她判断失误，然后带球过人上了篮。

投中了。

沈尽把球丢了过来，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回到了黎枝的手里。

她望着他，眼里像是燃起了战火。

沈尽眯着眼，看她不肯服输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笑什么？”黎枝问。

“就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沈尽老实地答。

黎枝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她很严肃地看着他，说：“你可不能犯规。”

沈尽一脸茫然地问：“我哪里犯规了？”

“言语骚扰，也是犯规。”

“我只是说实话。”沈尽道。

他这么说，还怎么让她专心打球。

黎枝有些气恼地用力拍了拍篮球，在沈尽的防守下，费尽心机地和他周旋了半天，依旧是没有找到突破的机会。

他果然是说到做到，一点都没让。

黎枝的目光朝他后面投去，她高声道：“俞骁，你来了啊。”

沈尽下意识地回了头，结果背后空空如也。

小姑娘坏心眼，还学会声东击西了。

黎枝趁着沈尽分神的工夫，把球投进了篮筐。

沈尽有些无奈地摆摆手：“到底是谁在犯规？”

“你。”黎枝大言不惭地说。

沈尽也顾不上去捡球了，走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黎枝瞬间不被万有引力庇佑，她有些慌乱地拍他的后背。

“你干嘛？快点放我下来。”

他就这样一路扛着她，也不管周遭人暧昧的目光。

沈尽道：“这是你犯规的惩罚。”

“沈选手自己比赛的时候不专心。”黎枝道。

沈尽：“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嘴硬。”

“哦。”黎枝闷闷不乐。

很快，沈尽就修正了自己的言辞：“不硬，挺软的。”

“什么？”

“你的嘴。”

黎枝：“……”

不得了了。

他现在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还有没有一点正经人的样子了。

她被他扛着，也懒得挣扎了。

他的臂膀坚实有力，即便是很不雅观的姿势，依旧是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沈尽走着走着，说：“我有一个很想做的项目。”

“什么项目？”

太过专业，沈尽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他只能笼统地说：“之前跟你提过的，人工智能方向的。”

“想做就做啊，反正还年轻，我们有失败的资本。”

“所以很想去看看周益教授的团队。”沈尽道，“这次的比赛，也许是我的一个敲门砖，决赛现场，我应该会有机会见到周益教授。”

周益的名字，黎枝听说过。

国内首屈一指的人工智能研究团队，那可是搞科研的顶级人才团队。

不得不说，她男朋友的理想还挺高远。

但，太优秀的人，就要送给国家了。

一旦沈尽进了科研的圈子，恐怕就很难和她经常见面了。

黎枝挣扎了两下，沈尽把他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了下来。

她站定后，抬眸望向了沈尽的脸。

青春在他的脸上褪去，留下了更加沉稳和坚定的轮廓。

过了很久，黎枝说：“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了的。

要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不论他选择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地为他奔赴。

沈尽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过，我还没有那么高尚地想要为了世界放弃你。”

黎枝愣了愣。

他道：“我只是想见一见周益教授的团队，有一些想法，我想和他分享一下。如果万幸能得到他的指点，那将是我人生中极其宝贵的财富。”

她其实在心里做了好一阵子的思想斗争。

沈尽大概是想去为国家搞科研的吧。

他完全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想法。

黎枝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要是为了我，放弃了你毕生的理想，那我觉得是我造成了国家的一大损失，这得是我的全责。”

“说什么呢，小姑娘。”沈尽道，“我想做的人工智能方向和周益教授的研究方向，本来就不是一致的。他老人家总不至于为了招个我，再独立开发一个团队出来吧。”

“也有道理。”黎枝点了点头。

沈尽：“而且，你是我理想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黎枝有些惊讶。

他道：“搞人工智能是我的理想，和你共度余生，也是我坚定不移的理想。”

“才多大年纪，就想着要共度余生了。”黎枝撇开视线，心里却早就已经偷偷乐开了花。

沈尽：“难道你不想吗？”

想。

当然想。

做梦都在想。

黎枝：“是不是我想，你就帮我实现。”

“当然。”沈尽道，“只要你别不要我，我这辈子都会在你身边。”

“那看来你得多开发几个软件了。”黎枝道，“我得多攒点钱，当个什么都不用管的富婆。”

沈尽微微一笑：“好，没问题。”

“对了，沈尽。我准备要读研。”黎枝想了想，说，“虽然才大二，说这个有点早。但既然我们早已把彼此当做是未来理想中的一部分，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自己的人生计划也说给你听。”

沈尽点点头，侧耳恭听。

“方向我确定好了，普外。”

“普外，很辛苦。”沈尽若有所思。

是很辛苦。

从一开始选择学医这条路的时候，黎枝就知道这不是一条轻松的路。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去。

就想沈尽的梦想，那么复杂艰难，但他仍旧迎难而上，她又有什么理由往后退。

黎枝道：“我爸以前跟我说过，人这一辈子，既然来到世界上，就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比起那些先天残疾、智力有缺陷的人来说，我们已经幸运太多了。既然上天给了我们健全的四肢和聪明的头脑，就没有理由荒废人生，对吧？”

“嗯。”沈尽点了点头。

她说：“我想为这个世界做点贡献。”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和你一起。”

沈尽轻轻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他说。

“谢什么？”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谢谢她出现，谢谢她不远万里地来到他身边，谢谢她从未放弃过他。

“你别这么煽情。”黎枝连忙挣开她，耸了耸肩，“肉麻。”

沈尽拉起了她的手，陪着她往女生宿舍楼下走。

路灯照着两个人，地上的影子渐渐拉长，又随着新的光源变短、拉长。

即便他们现在还很年轻，接下来还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风浪，会有未知的挑战在前方等待他们，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携手走下去的决心。

“我明天就去B市了。”走到女生宿舍门口，沈尽停下脚步，和她道别，“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黎枝笑了笑：“等你进决赛。”

“嗯。”沈尽挥挥手，“上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黎枝转过身，刚准备进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又折了回去。

沈尽还没走。

黎枝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他面前：“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过？”

“嗯？”

“那我现在说给你听。”她踮起脚，凑到了沈尽的耳边，轻声道，“我爱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宿舍。

直到她拉开宿舍的门，黎枝收到了沈尽发来的语音消息。

点开，是他的声音。

他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