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

赵时燃签了新俱乐部，叫Fire。

黎枝问她为什么选这个。

赵时燃：“你不觉得这个战队名字和我特别搭吗？”

“还挺像那么回事。”黎枝琢磨。

是一家小俱乐部，职业赛都进不去八强的那种。

价格给的也不高，但答应了赵时燃一拖二的条件。

给赵时燃送别那天，N市下了大暴雨。

他摸了摸黎枝的头：“你瞧瞧，老天爷都舍不得我。”

如果舍不得，就可以不走，是不是就不需要告别，也就没有离别。

她拿着伞站在楼下，看见赵时燃朝她挥手。

“黎枝，你等我！”他喊。

“好。我等你回来。”她目送赵时燃上了车。

黎枝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裤腿湿透了。

她仿佛忽然感应到什么似的抬起头。

好像是有人在看她。

但她张望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完了。

题目刷太多，居然出现幻觉了。

*

市中的数学老师集体出去培训一周，等到隔周的周一，期中考试才放榜。

黎枝有史以来第一次冲进了前三。

她的数学进步了十分，没有什么多余的诀窍，就恰好沈尽给她的预测题中了一道大题。

沈尽没来看榜。

黎枝找了好半天沈尽的名次，没找到。

哦。

她差点忘了。

沈尽那几天请假，没来考试。

成绩榜单上没有沈尽的名字。

学校也没有沈尽的影子。

黎枝是在当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才知道沈尽转学了的。

她还在喝水，手里的保温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瘪进去了一块。

黎枝木然地望着张思南。

像是不确定，她又问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怎么会呢。”黎枝愣了愣。

“他爸身体原因，转院了。”张思南情绪低落地解释，“他也跟着走了。”

黎枝的嘴唇苍白得吓人。

她打开手机，机械性地重复点开沈尽的微信聊天框再关上的动作，自始至终，沈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就连走，都要一声不吭吗？

黎枝的心口像是别人狠狠地敲打，每一下都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还让我照顾好你。”张思南说。

“去他妈的。”黎枝觉得好笑，“谁稀罕他的照顾。”

她不信。

她把她有的全都给了他，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可是她真的就找不见沈尽了。

她去办公室的时候，甚至听见隔壁二班的方老师说：“难得遇到一个天赋这么高的孩子，哎，就走了……”

“是你们班那个沈尽吗？”说话的是老邹，“我上上个月还碰见他在西餐厅做兼职呢，小伙子家里应该挺困难的……真的是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学数学的料子。”

黎枝想问他，可点开他的头像，聊天框里的信息编辑了又删，改到最后，她狠狠地把手机扔到地板上。

砰——

手机屏幕碎了。

黎枝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的手机。

那是沈尽买给她的。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吧。

就像再贵再好的手机，用力摔也会碎。

就像再舍不得的人，他要走，谁也拦不住。

*

A市，人民医院。

手术还算顺利，就看接下来的恢复了。

沈尽拿出手机，随意地刷了刷朋友圈。

看见张思南发了一张聚餐的照片。

桌上满当当的都是火锅食材，唯独在图片的右上角，他捕捉到了一抹黑色。

这件衣服他见黎枝穿过。

沈尽把照片放到最大，试图在那抹无意入境的黑色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想了想，给朱佑打了个电话。

“沈尽？”朱佑道，“你爸手术怎么样？”

“挺成功的。”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朱佑大抵是参透了他打电话的来意，于是他答：“大家都挺好的。”

“嗯。”

“黎枝期中考前三。”

“还挺好。”

朱佑问：“你真的不联系她一下吗？”

“嗯。”沈尽叹了一声，“算了。”

在她生日那天，他从教室的窗户看到了赵时燃送给她的惊喜。

他还在做题，拿着笔突然就一个字也写不了了。

有一种异样的酸楚在他的心口荡开。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一条鸿沟，是他不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他可以和赵时燃在打比赛这件事上不分伯仲，但原生家庭的负担，他没办法。

他曾炙热又坚定地想要和黎枝上同一所大学。

直到父亲生病，直到他花光所有积蓄，他才明白，所谓梦想与情感，在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

朱佑又说：“你真的去N.G当青训生了吗？我怎么没看见N.G那边出消息？还是你去其他战队了？”

沈尽：“我没去打电竞。”

“什么？”

“没去。”

没钱的时候，面对这么多战队的邀请，他不是没有动摇过。

可他又总能想起一双真诚的眼睛。

想起她向他掌心吹出的温暖的气息。

朱佑有些惊讶：“黎枝说你去了。”

“没。”想了想，沈尽说，“这些，你别跟她说。”

他故意的。

他甚至编，他是去的N.G。

以她和赵时燃的关系，她有多讨厌N.G，沈尽怎么会不知道。

就让她讨厌他一点吧。

这样，他的愧疚感就会淡一点。

她值得更好的人生。

但是他已经配不上了。

*

春天很快就过了。

入夏的时候，赵时燃在Fire的首发阵容官宣。

赵时燃BurntV：重新出发，我是认真的。

一时间，赵时燃的话题被顶到了热搜，直接爆了。

老默看着这实时搜索量，啧啧两声：“老将不死啊你这是。”

“屁。”赵时燃乜了他一眼，“老子如日中天！”

加菲：“中天是谁？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赵时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滚你丫的老色批。”

今夜的粉丝们格外忙碌。

一边要在赵时燃的微博下面为自家爱豆疯狂打call，另一边又要去N.G的首页声讨，赵时燃、老默和加菲的粉丝和安森的粉丝撕得不可开交。

关键时刻，还得是赵时燃亲自下场。

赵时燃BurntV：别吵。咱们赛场上见。

同一天上热搜的，还有谈苏晚。

照片上，她和一个男生并排站着，挨在一起。

光线很暗，看不清男生的脸，但那双鞋，她太熟悉了。

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是沈尽啊。

黎枝把手机锁屏，翻身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

也是。

她没什么理由要沈尽和她有什么故事。

如果她想要和他有所羁绊，早就在那张银行卡上备注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想让沈尽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从一开始她选择帮他的那一刻起，就没奢求过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回报。

沈尽说得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不论在哪个领域都会发光的勇士，可她不一样，她只能待在自己狭小的圈子里，筑高墙，退宾客。

他那么耀眼，她自惭形秽。

高二结束的暑假，黎枝写完了《绝望之徒》。

故事的最后，侦探与未婚妻在命运安排下不得不分离。

她想，大概，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