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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之前，沈尽打了一整天《守护传说》。

他在冰箱里找了找，没发现什么能吃的东西。

他换上鞋，关上门准备下楼，手机响了，是张思南的电话。

想了想，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端的张思南开口就发飙。

“我靠！沈尽！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搞毛啊！怎么这么大人了还玩失联这一招呢！”张思南气不过，疯狂输出了一顿之后，道，“你都不知道，荔枝找你都找疯了。”

沈尽耐心地听完张思南的牢骚，缓缓地吐了口气：“她找我干什么？”

“不光她！我们都在找你！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失踪，也不管别人担不担心！一点良心都没有！”

沈尽：“我最近有点事，处理……”

张思南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有些话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对荔枝太不公平了……亏她还那么关心你！你真是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动不动就失联！上次数学竞赛培训也是，你好歹也跟她说一声啊。”

沈尽道：“我和她说了。”

“你说毛说！”张思南怒道，“你倒是跟陆芊芊说了……”

“陆芊芊？”

“是啊！干嘛？你是不是跟太多女生聊天，聊得自己都忘了？”

沈尽沉默了片刻：“陆芊芊是谁？”

“……靠！”张思南忍不住飙了脏话，“见过渣的，没见过你这么渣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靠！沈尽！你当初要又是给陆芊芊送数学资料，又是让我把预测题给她的，扭头你问我她是谁？！淦！我真他妈都想跟你绝交了！”

沈尽顿了顿，问：“我什么时候给她数学资料了？”

“你他妈！”张思南骂道，“你开学会儿亲自来我们教室送的，你忘了？！你还跟人家聊微信聊那么长……靠！”

沈尽很久都没有说话。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头漾开。

过去的细枝末节在脑海中无限放大，最终定格在黎枝和他对峙的那天。

大概这段时间他对她所有的冷淡和讥讽，都是在无理取闹。

他好像错了。

是致命的错误。

他挂断电话，给微信列表里的那个人发了消息。

沈尽：？你不是黎枝？

过了很久，对方才回了一句：不是，我是二班的陆芊芊……那个，我们好像有点误会。

桌上的牛肉面他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在黎枝家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

他一个人站在漆黑的楼道里，等得几乎毫无知觉，才看见她和赵时燃有说有笑地回来。

他在不远处，亲眼看着黎枝低头看手机、发信息，但他的手机始终没有收到任何提醒。

那一刻，沈尽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所以他才会在后来她对自己伸出援手的时候感到厌烦和恶心。

他的脑海里来回翻滚着张思南的话。

想到学校里对黎枝的冷言冷语，他的心口就堵得厉害。

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确认过对方的身份，是他把别人认成了她，是他不分青红皂白，还以受害者的姿态讨伐她。

他凭什么。

*

沈尽随便吃了几口，来了单子。

他擦了嘴，到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准备打游戏。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黎枝。

游戏里的队友还在喋喋不休，搞崩了其他人的心态，队伍里齐刷刷选了五个打野刺客，游戏重开。

沈尽按下锁屏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腿。

他转过来，乜了黎枝一眼，一时间百感交集，明明是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了。

“我没有不回你信息。”黎枝轻声说。

沈尽第一次见她这样。

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顶骄傲的人，从没像现在，委屈得像是个小孩子。

他的一颗心突然就柔软得不成样子。

良久，沈尽淡淡地舒了口气：“我知道。”

黎枝红着眼睛望着他，声音都在颤：“我弄丢了你给我的联系方式，对不起，我没加到你，我……”

话到最后，她哽住了。

在沈尽的面前，她变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

“我知道。”沈尽说。

黎枝微怔：“你知道？”

“嗯。是我的错，我知道得迟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影子落在她脸上，在一片黯淡的背景里，黎枝却看到了沈尽发亮的眼睛。

虽然迟，但没关系。

最起码他们还有冰释前嫌的机会。

“如果我看到你的信息，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来找你。”她下意识地捏紧自己的手，“只要你需要我。”

天很冷，黎枝的鼻尖被冻得发红。

她站在冷风里，因为刚才的奔跑，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沈尽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手掌。

而后，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黎枝的身子绷住，手脚似乎都失去了行动的力气。

“对不起。”沈尽说，“是我的问题。”

黎枝摇了摇头。

她已经不想去分辨谁对谁错了，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黎枝第一次感觉和沈尽如此的近。

“你说的，还作数吗？”她问。

“什么？”

“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沈尽沉默了。

他收回手，眸光暗了下去。

“我可能……”

话没说完，一股巨大的温差向他的掌心袭来。

黎枝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手掌却是热的。

沈尽垂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顿住，直到他确定手上的温度是来自于她，他的心跳蓦地开始不受控制地失去节奏。

“你不要放弃读书。”黎枝很认真地注视着他，她的眼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滚烫又赤诚，她握紧他的手，说，“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不论遭遇多大的困境，我都会帮你走出来。”

沈尽道：“我没有放弃。”

“不要放弃你热爱的数学。”黎枝握得更紧了一些。

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他喜欢数学，是一种超越学科界限的热爱。

沈尽不敢说什么要成为数学家的大话，但研究数学，一直是他的梦想，从很小的时候到现在，没有改变过。

她懂他。

她比赋予他生命的人、比和他朝夕相处的人，都更懂得他。

不。

沈尽否定了自己内心的说辞。

不单是懂，更像是一种坚定不移的相信和支持。

他没说话，又听见黎枝说：“所有人都认为你天资聪颖，生来就是学数学的料子。但，天分是因为热爱才闪着光的。”

——天分是因为热爱才闪着光的。

他曾经在办公室的时候，碰巧听到过二班的李老师和办公室的其他语文老师分享黎枝写的作文。

比起大多数学生辞藻堆砌所营造出的文采斐然的错觉，黎枝的文字有一种平淡、渺小却光芒万丈的感觉。

一如现在，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生出一腔孤勇来。

黎枝拉着他的手，缓缓地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朝着他的掌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又迅速地把他的手捏合起来。

“所以，现在。”她抬眸，道，“我赠你无畏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