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不过一场梦

之前就有说汪顺是个多嘴的，夏家的事多数都是他在外面传。

夏冬回了村卫生院这边。

邻居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过来了，这都是因为汪顺传的话。

夏美她们这边的村卫生院，其实还是挺大的，里面是三层，还有不少病房。

夏冬就先安排在一楼，方便出来晒太阳。

从医院出来。

汪顺是又帮着忙活一通，他中途都在偷偷看夏美。

他清楚，在夏家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上次在医院吃饭的事情他都记得。

这边忙完了，他还是要出去跑车的。

在离开的时候。

他叫了夏美。

“夏美，你出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夏美下意识就回头看袁方。

袁方还在帮着整理要带走的东西，没分心在她身上。

夏美不想去。

架不住汪顺又催了几次。

“夏美，来啊？怎么了？让你帮个忙而已。”

自己家里确实让他帮很多忙，夏美也只能跟着出去。

两个人走到卫生院门口。

汪顺特神秘的从口袋里拿出什么。

他递给夏美。

夏美看清是一个娃娃——是芭比娃娃的一种，他递给夏美。

“之前在店里看见的，觉得漂亮，就买来送给你了。”

先不说夏美已经不是14，5岁的小姑娘。

就算她14，5岁，也不会要汪顺的东西。

“叔，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个我不能收。”

她赶紧摆手，将自己的拒绝表明的更坚决。

汪顺就觉得那芭比娃娃好看呀，还花了他十几块钱呢，买的时候就是为了送给夏美。

“你怎么能不收呢？这汪叔给你的一点心意，你就收着吧。”

他说着就去牵夏美的手。

夏美一直有感觉，总感觉汪顺会对自己动手动脚，看见他手伸过来的那一刻，夏美就觉得果不其然，知道他要动手。

夏美赶紧往后退，不过动作有些大，看上去有些狼狈。

她也不想说的太过分。

“汪叔，我谢谢你，不过我真不能要你的东西，我妈那边还需要我帮忙，我先过去了。”

夏美对着他点点头，立刻转身往病房那边跑，也不管汪顺后面是什么表情。

她一边走一边想。

这汪叔可不能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可要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为什么一再对自己这样？

不是多心，就是她不免想到杨宁的事情。

回头再看汪顺，又觉得自己一定要躲开他。

因为夏冬转回村卫生院这边，离家很近。

等袁方收拾的差不多，夏冬自己躺在床上，让她们先回去洗洗脸换换衣服，毕竟都跟着他一起，在那边医院熬了两三天了，看着人都很憔悴。

夏冬不说，袁方也是这么打算的。

让夏美跟着自己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

夏美和袁方说了汪顺的事情。

“妈，我总觉得汪叔怪怪的。”

袁方不以为然，那汪顺哪里是一点怪怪的？全身都怪怪。

本身就是一个二流子，整天混日子而已。

“你别跟他走得太近，就是他要你帮什么忙，你也别帮。”

袁方肯定不愿意让汪顺多接触夏美。

自己女儿是什么呀？那汪顺是什么呀？

让汪顺帮他们家，那也是给他一点面子。

“要不是你爸这次的事情，我也不会这样麻烦他。”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美只是赞成她妈说别和汪顺走太近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她没像她妈那样想。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

正巧遇上了江明。

他说过来给袁方送东西。

这倒是正好遇上了。

他把董老板印出来的印刷纸递给袁方，“这是村长让我送过来的。”

袁方没什么心情看。

她伸手接了问江明。

“要进屋去喝口茶吗？”

江明也知道夏冬出事的事情，他就不进去打扰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工作那边还有事，村长让我送给你之后，还要回去工作，叔叔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们也别太难过，还是要保持好心情。”

在夏美眼里江明始终是个好人，他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

“谢谢。”

江明对着夏美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

“您慢走。”

等江明离开。

夏美拿了钥匙开门，袁方在一旁，把手上的印刷纸打开，赫然夏美和那些校长的合照在正中间。

袁方惊喜的喊了一声。

“女儿啊。”

夏美推开门听见她妈妈激动的声音，“怎么了？”

“你看这个。”

袁方把印刷纸摊开给夏美看。

上面的照片黑白的，夏美第一眼倒是先看到标题，上面写的是【X的光辉照大地•学风吹校园】。

写的是村干事和校园进校园宣传学习教育。

放在中间的文章，也是董老板交给夏美的那一篇。

夏美仔细看了看内容，其实写的也挺好，不过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只是上面的照片有自己。

袁方看着就觉得高兴。

家里以前没钱，夏美小时候连照片都没有一张，现在倒是还能上这种村里印刷的印刷纸。

她自然觉得高兴，她小心折好：“我把这个给你爸带过去，让你爸爸去看看。”

夏美摇摇头。

“妈，就是一张照片而已。”

袁方不赞同。

“怎么就这么一张照片，你看这照片上是谁？是你啊。”

夏美真觉得她妈太过激动了。

她以前有同学还上过黑白电视呢，比起这一张纸，那可是更光荣的。

“我同学上过电视也没你激动。”

袁方白了夏美一眼，她又不认识她那个同学，村里印刷的这个就是发进村里的，每个人都能看见啊。

“傻丫头啊，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这要是发出去，村里的人都能知道你，你知不知道？”

夏美没想真要是每个人都认识自己，每个人都来和自己说话。

她也是应付不来的。

“妈，你得冷静冷静。”

“你妈我，特别冷静。”

袁方不觉得自己是激动过度，她就是觉得自己之前想少了，像这种机会就应该让夏美和村长多接触接触。

让村长多带着夏美露面。

只要夏美露面多了，那谁不知道她是她夏家的女儿，是她袁方生的女儿啊。

“妈去给你烧水，你今天早点休息。”

“我去吧，你也累。”

“不累，你妈我好着呢。”

要说袁方感到疲惫，那也是还没回来的时候，可江明送来的这张印刷纸，那简直就是。把自己全部的瞌睡都弄掉了的灵药。

袁方想着给夏冬看了之后，她一定要去找个地方，把它裱起来，然后挂在自己门口。

这让每个人都看看，都瞧瞧。

“你赶紧进去。”

袁方找位置放了印刷纸，进火房去烧水。

夏美想跟进去，袁方又把人推出来。

“这里待完一身烟味，别进来了。”

她反锁上门，在里面不仅把水烧好，还趁着时间长，发了一点面粉。

把南瓜蒸熟加糖做了南瓜馒头。

她端出来给夏美吃。

推门进去。

夏美靠在床上睡了。

袁方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这丫头还说不累。”

袁方把给夏美准备的馒头放外面用碗盖好，拿上印刷纸和白馒头去村卫生院那边。

夏美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惊醒起来，袁方早就不在屋子里了。

“妈？”

屋子里面没回声，夏美就知道她妈去卫生院那边了，她揉了揉眼睛，刚才就只是想眯一下，结果睡着了。

她伸了伸懒腰，出房门就看见她妈放在桌子上的馒头，黄灿灿的特别漂亮，夏美咬了一口，可惜就是凉了。

她坐在椅子上，她也心疼自己母亲。

家里就三个人，争来争去，也无非就是这些。

她妈就算生气，可也不会忘记照顾她们父女。

可现在反观自己吧，好像又帮不上家里什么？她也想帮上家里。

她吃了一个馒头。

转头看到之前还没钉好的门锁，赶紧先把门锁上弄好。她隔着门缝看着自己的柜子。

想的事情好像每次都不能如意。

去夜市的事因为夏冬的意外又要拖延一段时间了。

她把门锁上，换了新衣裳，也赶紧去村卫生院。

这时候过去，卫生院门口围了一圈人。

夏美刚才还没看见，这一去就被人给围住了。

“嘿，夏美来了。”

“是夏美啊。”

大家说的都是和舅舅他们说的一样。

都是安慰夏美。

可惜人太多，一人一嘴，说的夏美头晕。

她被邻居围成一圈，牢牢挤在最中心，动弹不了。

她都能感受到口水喷到脸上的热情。

在下一位拉住她之前。

她赶紧鞠躬表示感谢。

“谢谢各位叔叔阿姨，表姑表婶过来看我爸，我先进去看看我爸。”

夏美溜进屋里，屋里倒是没几个人。

袁方看她进来。

“怎么不在外面再待会儿？”

看来她妈妈知道外面来的人，她太不习惯了，小时候追着你骂野丫头的人，突然一口一口小美，她觉得接受起来也有点难。

不是她记仇，就是觉得别扭。

袁方看了一眼门外，小声问夏美。

“她们给你拿钱没有？”

这一说钱，夏美摇头。

怎么又扯到钱上了？

“没有。”

“哦。”

袁方把手擦了擦，起身出去，夏美守着她爸。

夏冬面上带笑。

夏美看出来她爸挺高兴的，“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爸。”

夏冬看着门外。

“因为你出息了。”

夏冬一夸夏美，她就知道自己爸爸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

反倒是夏美她没觉得自己出息了。

她依旧还是原来的自己。

“爸，离出息还早呢。”

“傻姑娘，外面的那些人都是因为你才过来的。”

要不是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或者亲戚，谁会来医院看人。

夏冬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眼里，也就普通人，自己女儿才能让他们高看一眼。

他拿过袁方放在旁边的印刷纸。

“这个拍的真好看。”

夏美没忍住笑意。

“黑白的能看出什么。”

反倒是她盯着她爸爸的手，“爸，你的手能动了？”

“嗯。”

虽然还有点僵，不过能简单动动了。

“这是好事。”

“可不是。”

病房里就比较安静。

外面那群人因为夏冬都没有再进来，渐渐声音也小了许多。

夏美这才算清净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

袁方再进来，手上拿了一个本，手上还攥着钱。

夏美下意识问她。

“妈，你又收别人钱了？”

“收了多少？”

夏美和夏冬异口同声的说话，可两个人说的话完全不同。

袁方扫了夏美一眼。

“这都是人情往来，你以为不还吗？”

而且这笔钱给他们家就是渡过眼前的难关的，村卫生院虽然便宜，可也要花钱不是。

夏美知道袁方的意思，可就是觉得收太多了。

之前她考上大学的时候就办过一次，还没还清，这次爸爸的事情又收礼。

她觉得不好。

袁方也没和她争辩。

这钱跟存银行没什么区别，关系好的就涨涨利息，还回去的时候加点，关系一般的也就是别人送多少来，她们又送多少回去。

夏美觉得自己占了他们便宜，可也不想想，要是他们不送人？别人怎么来送她？

“你小孩不懂。”

袁方和夏冬一起点钱。

数清楚之后。

袁方要给夏冬擦身体，把夏美支了回去。

“你回去吧，这里也用不上你。”

“那我回去给你弄饭送来。”

“不用，我们晚上吃南瓜馒头，你自己回去看看书，别什么事都要我给你说了你才做。”

“知道了。”

夏美从病房离开。

袁方就忍不住和夏冬抱怨，“这丫头我瞧着一点想要努力上进的样子都没有。”

夏冬不赞同。

“她也是担心我。”

呵……

夏美回家，把沪宁给她的巧克力吃了一颗，苦中回甜，味道特别好，和自己几毛钱买的那种巧克力完全不同。

她又想到沪宁，也不知道他办完自己的事情没有，要是他回来，下次去行政楼那边能遇上他吗？

夏美满脑子都在想他。

也没见过几次，可就是放不下这个人。

可想到沪宁，夏美又想到自己，要是遇上的下一次，自己还是没钱，她又觉得不好，没有一直让他给钱的道理。

她自己都不允许。

她看了看自己的柜子。

一周两天的周末因为夏冬的事情，夏美也没去步行街那边，仿佛转眼间就到了周一。

她又得去学校那边，因为夏冬的事情，夏美也有点累，这种累不一定是要做了多少活，身体疲惫，是袁方和夏冬之间的争执，以及星期天晚上还出了一件事。

老周死了。

你说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可意外就是这样。

老周晚上送货，结果遇上道路垮塌，当时人就没了。

周围邻居的，自然有人要来传话。

夏美那时候坐在医院里面，他们都听见外面的火炮声。

袁方也是想到可能有人死了，不过想的也是周围几个年龄比较大的老年人，年纪大的人去世，那也是长寿的。

夏美站在窗台看了看。

飞上天空的烟花稍纵即逝。

来传话的人也到了门前。

“袁方，老周没了，让你过去帮帮忙。”

夏家三个人，要说最震惊的应该是夏冬，为什么？因为他和老周是接触最多的人，那个勤勤恳恳干活的人死了？

夏冬当时反问了一句：“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会弄错，听见打炮的声音了吗？老周家的，尸体也拉回来了，身上没块好肉，可脸还是好的。”

说着想到那个画面，觉得脸白了。

“你再细细说说。”

袁方白了夏冬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喜事，说什么？

“别说了，我们赶紧过去。”

“等等。”

夏冬一定要听，翻身就要跟着下床，夏美眼疾手快把人扶住。

“爸，你怎么了？”

“你就告诉我，老周怎么死的？也不可能病死，总有个原因。”

“是晚上去送货，对方加了几十块钱，老周就去了，山上和路都垮了，人被砸死的，有人去看过，那么多石头，估计死当时就没了，死的特别惨。”

袁方听得皱眉。

被石头砸死，哪能好到哪里去。

“别说了，说的让人觉得难受。”

袁方看了看夏美。

其实夏美也应该过去。

不过死人，总是要忌讳一点。

“夏美你好好照顾你爸。”

夏冬听完来传话的人说话，只觉得人怎么这么脆弱？为什么努努力力生活的人竟然不能长命？

“夏美，你跟着你妈妈一起去看看。”

夏美也觉得自己应该去，回来那天周叔还送自己了。

“妈，我和你一起去。”

这病房里面要是没有外人，袁方一定骂夏冬。

什么地方？也让女儿去。

“晚上冷，你明天去也行。”

夏冬抢先说：“没关系，赶紧走吧。”

他催着夏美他们走，等人走，自己恍恍惚惚的躺在病床上，人如死灰一般。

村卫生院这边没有晚上值班的护士。

夏美想着就去周叔家看看就赶紧回来。

袁方伸手掐了夏美。

“你跟着去干吗？”

夏美不明白她妈掐自己干嘛？

“看看我就回来。”

“你不看看就回来？还想干嘛？”

当时自己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还跟着来，一点眼力见没有，袁方就觉得不高兴。

到老周家，防水布已经搭成了简易的灵堂。

谁能算到前一天还在说话的人，后一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