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借钱也是难事

袁方把话题又引到这个问题上。

夏美静坐在一旁，没回答。

袁方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夏美也不给个回应。

“小美，你听见妈说什么了吗？”

“嗯。”

屋子就这么大，她自然是听见的。

这些话不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听吗？

她不想嘴上去承诺些什么，漂亮话说再多，做不到就没必要。

得用实际行动去做才算是回答。

袁方却和她想的不一样。

袁方当着夏美说这些，就是想让夏美跟着自己的话说，给自己附和。

可这丫头每次都没按照自己想的说过。

她直勾勾的盯着夏美。

用眼神在表达自己的想法，你就说啊，你说你会考试，会给家里争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都说不来吗？

夏美不仅不说，她还低下头拿了床底的盆。

“爸，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洗脚。”

说完直接离开了病房。

她一走。

袁方抓着病床的铁杆子，又没忍住叹气。

夏冬顿时火大，他现在身体不好，一听袁方在旁边唉声叹气的，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无名火。

“你一直叹气干嘛？孩子招你惹你了？”

第二次了，她是觉得什么不如意，一定要唉声叹气的？

夏冬突然对着袁方发火，把袁方给吓一跳，等袁方反应过来，也不让夏冬他是个病人。

张嘴就来：“我叹气怎么了？我为什么叹气？那也是因为你们不争气，夏美就是随你，一点上进心没有。”

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都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哪里做错了？

别人在背后议论自己，说自己，自己都可以当做听不见。

但是他们两个，一个老公，一个女儿，就不能说自己。

夏冬说一句。

袁方已经想了十几句，字字句句都刺夏冬心口。

“要是想我不叹气，你就不应该成这死样子。”

夏冬的火气还没发出来，直接被袁方的火气顶下去了。

吵？自己这个样子，吵不赢，可也不想听她在耳边叨叨。

他闭上眼，不想看见她。

“你出去，我想睡觉。”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袁方要不是看他这幅病恹恹的模样，就想直接一拳打在他心口上，让他说不出这种让人烦躁的话来。

他不想看见自己，自己也不想看见他。

外面护士过来通知。

“夏冬的家属，去一下收费室，缴一下费。”

袁方顺了口气，不和夏冬继续在这里争辩。

“好，这就来了。”

袁方拿着自己的袋子去了收费室。

她站在窗口，一大堆票递给她。

“是夏冬家属吗？”

“是。”

“这是你们需要缴费的清单，你先看看。”

袁方拿着那一叠纸，看的脑仁疼。

“护士，这么多全部都是夏冬的吗？”

“是的，里面都有清楚的标明，救护车，抢救费，住院费的详细..”

“这是不是太多了？”

“女士，我们收费都是按照正规流程收费的，要是您对我们的收费存疑，可以向当地的物价局或者卫生管理部门询问，我们是不会多收你们一分钱的。”

收费人员耐心解释，如果你不信，你就去你相信的地方咨询一下，这样自己也不用多解释，你也不会觉得我们骗了你。

对方就是语气平稳，可还是把袁方说的有些恼怒。

她紧攥着那些收费的票据。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不过我会尽快缴费的。”

“好的，还请尽快。”

袁方拿着清单站在收费室外面。

就算看几遍，可清单上的钱还是那么多…

夏美端着水回病房。

用热毛巾给她爸擦脚。

夏冬觉得她这样擦也没什么作用，自己反而还不习惯。

要是让袁方来，自己也就随便，可夏美做这事，他觉得不行。

“别擦了，盖上吧。”

“不擦了吗？热毛巾敷敷应该舒服些。”

“也没舒服到哪去，你出去收费室找找你妈，刚才我和她又争了几句，她估计心里不舒服，你帮我劝劝。”

夏美无奈。

“爸，你现在这样，不要和妈争什么。”

夏冬听她们两个说的话，怎么都说自己？

她是没看见袁方那个样子。

“说来说去，还不是以为你。”

夏美赶紧叫停。

“爸你好好养着，我出去找妈。”

夏美擦干净手，把倒水的盆放在床下，出去找袁方。

因为早上和护士见过面，夏美问自己妈妈经过没有，护士说：“往收费室那边去了。”

夏美向着收费室那边走。

袁方坐在收费室门口的凳子上，手上还拿着那些账单。

她不知道，夏冬这前前后后，医疗费已经超过五千块钱了，这对现在的她们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家里算来算去也就二千多块钱，最值钱的那个东西，现在还在汽修厂。

检测还给了一千块钱出去。

这医药费去哪里找？

就算把家里的老底摸干净也凑不齐。

袁方呆坐在门前的长凳上，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来。

夏美远远看见她坐在哪里。

她停下脚步没上前。

过去之后她也不知道和妈妈说什么，干脆就站在这边守着她，也算是放心些。

袁方也就出神了一会儿。

她想来想去，给完医药费之后，决定把夏冬送回村里那边的卫生所，村里和医院肯定有不同，不过那边有好处，好处就是离家近，还有就是费用便宜。

这边一天六七十的床费，睡不起了。

还有手上这五千多的医药费，她急的嘴唇干裂，起了不少皮。

这些钱又去哪里找？

她想了想夏美。

不过是指望不上夏美的，才去一星期不到，她没工资，而且那学校也拿不出什么多少工资来。

只能再去二哥家了。

袁方这次没有一个人去，她回病房喊夏美。

“小美，你跟我一起出去一下。”

夏美也是才回来，她妈起身，她就跑。

也就才缓过气来，她赶紧应声，“好。”

爸爸的液已经输完了，夏美收拾了一下跟上袁方出去。

两个人出医院就上了公交车，

夏美看了看方向，瞧着越走越远，而且这方向是去外婆家的路。

“妈，我们这是去外婆家？”

“去你二舅家。”

那不也是一样。

夏美是难怪说走这一路，是瞧着方向有点像。

“不过，我们这个时候过去干嘛？爸还一个人医院。”等下怕是赶不过来啊。

袁方不愿意多说。

“你跟着走就行，到了你也别多说话，妈自己解决。”

袁方就给夏美一种要去办事的感觉，说的话也是叮嘱。

“妈，我们这个时候去二舅有事吗？”

“别问了，头疼。”

袁方不多说，夏美问不出来什么。

袁方带着夏美到了二舅家。

这次比起上次来。

夏美被袁方督促着穿戴，看上去更加精神漂亮不少。

倒是袁方被磨的够呛，头顶上都是明显的白发了。

二舅妈她在家。

袁方她们登门。

二舅妈就赶紧出来招呼了。

“这不是夏美吗？来，赶紧进来坐。”

夏美跟在袁方身后，喊人：“二舅妈。”

二舅妈喜笑颜开的，特别热情，她迎着她们进屋。

“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泡点茶。”

茶水还没端到手上。

袁方说明来意。

“二嫂，你也别忙活了，我来，是想借点钱。”

二舅妈脸上这笑还没笑开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拿着茶盅过来。

“又借钱？”

这三个字，她就是无意识说的，说完发觉夏美在旁边，赶紧装作笑了笑。

“不是，怎么了吗？家里需要用钱？夏冬不是买了个三轮车吗？”

夏美坐在一旁，她也听见了，二舅妈说，又？

之前也借过钱？

她抬头看自己妈妈，她没插话，就认真听。

听的时候也能听出来许多。

袁方接了二舅妈的话：“又找你们借钱，确实不好开口，只是都没办法了，他爸跑车的时候出事了。”

出事了三个字，她说的很平淡，可是她颤抖的手骗不了人。

她要强，如果不是真拿不出钱。

袁方也是千万般不愿意来这里低头。

二舅妈也是不解？然后是惊讶？

“啊？夏冬出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也没人来传个信。”

“昨天的事情。”

二舅妈看夏美眼睛红红的，真出事了？

她把茶水递给袁方。

“我们这里也没来个消息，在哪家医院，我和你二哥过去看看。”

“城关医院。”

“那好，等你二哥回来，我们就过去，你也是，怎么不找人过来报个信。”

袁方说话有些哽咽，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二嫂，我要是能想到办法，一定不会再厚着脸皮来麻烦你们的。”

二舅妈嘴唇微微一扯。

“你也别这么说，意外谁能想到，你要借多少？”

“三千。”

二舅妈脸上的笑容是戛然而止了。

“上次也借了不少，这次三千是不是有点多了？”

“我会还的，你也知道夏冬买了三轮车，每天都有一百多进账，你放心，他好了之后，应该还的，我们不会少，只会多。”

“你也别这么说，我和你二哥也没出去打工，家里也没多少钱。”

就算袁方这样说了。

二舅妈也没立刻松口。

借钱这个事情，不好说。

袁方是亲人不假，但是大家也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不是，关上门，大家都有自己的家，袁方嫁的是夏家，不是袁家。

还有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袁方的妈也不是跟着他们的。

“所以这钱…”

夏美都听的出来二舅妈迟疑了。

袁方自然也知道。

也是，三番五次的过来借钱，谁都不会高兴。

可医院的钱不能拖。

袁方抓住夏美的手。

夏美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可她妈妈抓着她的时候，她觉得她妈妈需要力量，她回握她的手。

袁方却说：“就算我还不上，我女儿也会还的。”

这几年都是父债子还。

她们不相信自己，可是夏美也在，难道她们不信夏美吗？

夏美一下被自己妈妈推出来，她有些窘迫的看着二舅妈。

只能梗着脖子说：“二舅妈，你放心，我会还的。”

夏美从小就没找其他人借过钱，她妈突然说这么一句，就跟把她推到火坑旁边一样灼着烧。

她不能说她妈妈，还要帮着搭腔，就觉得不习惯，说完急忙低头不敢再看。

二舅妈看了看夏美。

这夏美都开口了。

“小美，不用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还能不信你们吗，你们等等啊？”

二舅妈进了里面的屋。

袁方抓着夏美的手都在抖。

“妈。”

袁方不心疼？心疼，让自己女儿跟娘家的人低头，她是最难受的，她松开夏美的手，悄悄在眼角擦了擦。

她原本觉得夏冬买车之后，自己是怎么都不会跟人开口求什么的。

可现在，又来借第二次钱。

还要靠着夏美的面子才行。

她觉得夏冬没用。

夏家的人靠不上，娘家的人也防着她们。

拿着钱回去的路上。

袁方又抹了几次眼泪，不过都是背着夏美干的。

夏美也难受，她忘不了二舅妈把钱越过袁方拿到自己手上的样子，“夏美啊，你表妹今年高考，二舅妈也没别的希望，你带带你表弟。”

夏美把钱交给她妈。

“那我等放假的时候给表妹复习一下。”

“自己不努力的人，谁都帮不上忙。”

老二家的那个女儿，袁方觉得一眼看到底，比不上自己女儿：“你也不用太费心别人的事情，你明年必须给我考去行政楼那边。”

“妈。”

袁方抓紧夏美的手。

“我就这样告诉你，你爸，就是再奋斗个20年，我们娘俩也是靠不上他的，你妈我，大字不认识几个，想做生意，没文化，没本钱，出去也只能让人笑话。”

夏美听她有做生意的想法，“妈，你要是愿意做，我可以和你。”

“别说和我一起，夏美，时间一年能有多长？你眨眨眼，可能时间就过去了，我们一点家底都没有，你真以为生意那么好做？妈能给你的，就是把你送到现在这一步，剩下的就是你带着妈上去。”

夏美没明白。

“难道我考上行政楼，能带你上去那里？”

“笨丫头，你考上，就是带着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