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不能相通

干脆留在家里做事。

先把身上的衬衣换下来，不过上面的印记洗不出来了，特别明显一个黑印，夏美用洗衣粉泡了还是洗不掉。

等把衣裳晾在外面，再去火房把锅碗瓢盆都给刷了，还给袁方把水烧上，刚才看她想要喝茶，茶盅里都没水。

从院子里用水装满茶壶，提着进火房。

她用火柴点了杉树枯枝，火一下就起来了，把茶壶放上去，就坐在火口发呆。

干掉的玉米杆在灶台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烟得夏美脸通红。

她在想今天的事情，仔细回想起来，自己和妈妈就没有做对。

她只是希望自己改一下对着那些小孩子也太过强硬的说话方式。

但是后来妈妈和自己生气时这种态度，夏美都不知道怎么惹到她了？是因为自己伸手要去捂她嘴这个行为，还是自己说话过分了？

她思来想去那些话不算过分。

自己也没有语气和态度偏激，妈妈却一下就爆发了。

这就是自己不明白的点。

等水烧开，她回过神来，想着找一下自己爸爸，不过屋前屋后的都没见人，去了一趟后山，也没有。

夏美就知道，去打牌了。

她本来想去茶馆。

才收拾完，还没出门。

就有人上门了。

敲门声不停。

夏美赶紧应声。

“来了，来了。”

夏美跑出去开门，打开门，门外站着是附近的邻居，夏美喊的表姑，表婶，站了四五个。

几个女人看见夏美都笑呵呵的，听见其中一个的声音说：“我就说她回来了，你们不信。”

陈家表姑说：“我是看见你在家，就赶紧抽空过来了。”

夏美也不能挡着门，赶紧让开身，“我刚才回来了，表姑表婶你们是找我妈吗？”

“来找你的。”

她们可没空去看袁方的臭脸色。

就是奔着夏美来的。

几个表姑姨娘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让夏美看。

“趁着你在，给你送点东西来。”

“啊？”

夏美看她们手上那些东西，给自己送东西干什么？

“给我送东西？”

大大的眼睛里面有太多疑惑，说话也变成了大小声。

几个女人眼神一交流，也不能在门口说这些事，几个人围上夏美往屋内走。

“走走走，进屋里说。”

夏美直接就被几个人给推着回来了。

她们也不客气，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隔壁邻舍的，也不用夏美招呼，自己找地方坐。

夏美要去倒水。

被就近的陈家表姑一把拦住。

“别麻烦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这不是回来了吗？是毕业了吧？”

她们这么热情，夏美都有些被吓住了。

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是。”

“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先去上班。”

“找到工作了吗？”

“找到了。”

几个女人互相看了看，确定去工作了。

这也不问去哪里工作了，就开始给夏美介绍东西，“那边放的是你表姑给你买的牛奶，多喝点，这边是婶娘买的水果和营养品，你也别看不上。”

这话讲得。

牛奶和水果，现在也不是谁家都随便送的。

夏美可不敢收，赶紧和陈家表姑说：“表姑，我不能收，你们拿回去吧。”

“你不收谁收，就是给你的。”

“我不能要。”

之前坐车，汪顺反而还给红包，就让夏美觉得有点奇怪，现在也没什么事，就自己毕业，这些表姑她们买这些东西送过来。

她真承受不住这些的热情。

“表姑，你们带回去吧，我不能收。”

“收着收着，不值几个钱。”

不管值不值钱，夏美没道理收。

“表姑，你们拿回去。”

夏美把牛奶提起来，几个女人一哄而散往外面走了。

一边走还在一边说：“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收回来的，表姑们也是稀罕你，别记在心上，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我们这些粗人，也就干点粗活了。”

这话说的。

“表姑，东西。”

“你留着，留着。”

夏美东西没还回去，几个人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待过20分钟。

来得快去得也快。

夏美追着送她们出门。

“表姑，你们要是有空就过来玩。”

陈家表姑笑着回应：“那感情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隔得这么近，多走动也好，她妈妈以前和附近的人关系就不怎么好，要是能趁这个机会，大家能拉进关系就好了。

“那表姑你们慢走。”

“好。”

等几个女人散开，夏美看着家里的那堆东西赶紧用纸笔分好，哪个是哪家送的。

等她妈回来还回去。

袁方这边拿着那件西装去城里了。

导购特别热情，毕竟已经光顾一次的顾客，她印象特别深。

“大姐，需要什么吗？”

其实服装店的规矩就是，进来一个客人导购就跟着轮流走，成不成交那就是自己的本事了。

袁方直接找了上次的那个导购，把衣裳拿出来。

“这衣裳成这样了，还能洗出来嘛？”

导购一看那白西装变色脸也变色了，怎么能弄成这样。

“大姐，这洗不出来的，这面料我当时和你说就不能水洗的。”

袁方就记得贵，哪里记得这些。

“没办法了吗？”

“真没办法。”

没办法袁方也不纠结，那个老师说了赔，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那你重新给我拿个袋子。”

她能做的，也就是给别人一套完整的包装。

“好的。”

——

夏美因为那些东西，没能出去，在家弄饭，等袁方回来。

袁方去一趟城里，

夏美赶紧迎上去。

“妈，等爸回来就吃饭了。”说完把准备好的茶递过去。

“妈，你喝这个，我给你泡的茶。”

袁方还是不理夏美，也不碰夏美泡好的茶水。

自己用碗在水缸里面舀了一碗凉水灌下去才算解渴。

等喝完水，她把带回来的袋子放在桌上。

反正就是一句话不说。

夏美端着茶盅站在那里，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夏美始终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妈妈这个行为让她觉得自己很无力。

她把茶盅放在桌子上。

“隔壁的姨娘她们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东西都写了哪个是哪家阿姨送来的，我们不能收，你看什么时候送回去吗？”

几个人夏美都知道，不过自己一个人上门去送肯定要被推回来，和妈妈一起去，就算退回来，但是别人至少也知道自己妈妈知道这件事。

夏美把自己考虑的说出来，袁方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靠着墙壁套雨鞋。

夏美想让她听听自己说话。

袁方自顾自地做完事情，拿着锄头出门。

刚才说的就好像对着空气在说话，风一吹全部散了。

夏美脾气再好，也架不住袁方这个性子磨人。

袁方一走，夏美眼睛一酸，差一点就掉眼泪了。

她也没跟上去。

就算自己去了，她也不和自己说话，她也觉得憋屈。

夏美抓了抓头发。

后悔自己就不应该说刚才那些话。

天色渐渐暗下来。

夏冬打完牌回来，看见家里烟囱冒烟，就知道人回来。

他推开门，准备把赢的钱给袁方拿50。

“袁方？”

他吆喝了一声。

夏美从屋里出来回应。

“爸，妈不在，她去山上了，你去叫她回来。”

夏冬看着自己女儿，看哪都顺眼，不过这眼睛怎么有点红？

他摸了20块钱，给夏美。

“拿着坐三轮车。”

夏美一下就没忍住笑了。

想起以前，他爸也是打完牌就给她钱。

“不用给我钱，我现在也没什么地方需要用钱。”

“那也拿着。”

夏冬把钱塞夏美手上就去山上了。

山上种地的人都回去了，袁方还弯着腰在弄什么。

“袁方，回去吃饭了。”

夏冬隔得老远吆喝了一声。

袁方回头看了一眼人，没答应，继续弄草。

夏冬走过去，准备接袁方手里的锄头，才伸手过去，袁方就开始质问他。

“我让你把草铲了，你干嘛去了？”

夏冬被吼得习以为常了，也无所谓。

“不是铲了吗？”

自己怎么说也是弄完了才走的，怎么又对着自己发飙了？

“你铲了才怪，这就是你铲的草？”

袁方来的时候，那些大草是拔了，可是那些小苗子根本就没动，他做什么活了？就是以为鼻子糊弄眼睛。

“这是你自己的地，你也糊弄。”

做事太敷衍了，这么多年，就一点都不改。

夏冬觉得这是小事。

“等小草长起来了再弄不也行？”

袁方顺着他的话说：“行啊，怎么不行，喝西北风的时候，你也想想行不行。”

“消消气，回去了。”

他伸手去拉袁方。

袁方甩开手。

夏冬脾气好。

我也不跟你多争这件事，争赢了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回去了，女儿在等我们。”

袁方还是气鼓鼓的。

夏冬接了她手上的锄头，“你也饿了，赶紧回去。”

袁方要去抢回自己的锄头。

夏冬直接大步往前走了。

工具没了。

袁方也就停手了，跟上夏冬回家。

夏冬一边走一边问袁方。

“夏美那个工作到底怎么回事，汪顺他说，你们去行政楼那边了？”

“就是去那边报道。”

“她真去学校当老师？你说洛阳坪，那边可比我们这里还要穷。”

袁方当然知道。

今天去看了更觉得不好。

她表现的强势些，那也是不想夏美在哪里被人欺负，可在夏美眼里，就是自己胡搅蛮缠的人。

袁方心里也觉得委屈。

夏冬在注意自己老婆的神情，看她紧抿着嘴唇。

这就是心里不高兴。

他也不多说话。

两个人一起回家。

夏美给他们准备了两盆热水放在院子里，“妈，你们先洗脸，我把饭端出来。”

袁方还是不听，用凉水洗。

夏冬拉她，她也不听，特别犟。

夏美炒了土豆丝，腊肉炒白菜，蒸了香肠，其实一家三口吃三个菜，挺多了。

她这边都准备好。

袁方自己一个人去了火房弄面条。

夏美叫她妈，“妈，吃饭，饭都做好了。”

袁方不理，等水烧开放了一把面条，几颗盐，丢的白菜都不用夏美洗好放在旁边的。

夏冬过来让夏美去坐着。

“我去和你妈说说。”

夏冬觉得袁方这就是坏德行，对着自己撒脾气也就算了，对孩子也这样。

他进了火房。

面对袁方。

结果语气根本强硬不起来。

看袁方一瞪自己，嚷嚷着小声叨叨：“孩子都弄好饭了，你还自己弄面条，这样不好。”

袁方拿着筷子，对着锅里一搅，语气很大声说，“我自己动手自己吃，有什么不好？”

她推开碍事的夏冬，走过来拿碗。

用碗装上面，比夏美她们先吃上了。

夏冬这话到嘴边，算了。

我不劝了，劝了也不会听。

浪费口水。

夏冬出来让夏美自己吃。

“你妈已经在吃了，我们也吃。”

夏美吃不了多少，做的饭菜剩了大半。

就这样僵持到晚上休息之前。

夏冬把夏美叫住。

他刚才看夏美吃饭就一直心不在焉，所以来开导开导她。

“爸给你说几句话。”

夏美靠过去：“爸，你说。”

夏冬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没什么出息了，不过女儿不一样，她出息了，给一家人争光。

李明汪顺他们这些，要不是因为夏美，谁会在自己面前下软，恐怕谁都在骂他软骨头，土老鳖。

夏冬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人出息就是好事。

夏美具体的工作，自己现在还不知道。

不过袁方也不会把自己孩子推进火坑。

“那边工作是苦，不过你妈说过熬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了半天，夏冬是以为夏美不去工作。

夏美是因为自己妈妈。

“爸，我是在意妈妈的态度。”

“你妈她天天生气，你也别担心。”

夏冬不知道夏美他们去学校做了什么，对袁方发这种无名火，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你妈妈脾气就是这样。”说完又赶紧接上，“你妈苦，遇上我，以前那时候谁都看不起我们，不过你现在出息了，其他人我不管，但是你不能看不上你妈，你妈妈嘴巴坏了点，人不坏。”

他最了解袁方，她就是嘴硬，心里比谁都在意这个女儿，他也不想长篇大论，免得把夏美说哭。

一切不是尽在不言中吗？

夏冬拍了拍夏美的肩膀：“早点休息，明天精神一点去上班。”

“那妈？”

“别担心。”

夏冬推着夏美进了房间，自己回去，袁方还坐着床头呢。

看见夏冬回来，拉过被子睡觉。

“睡吧。”

夏冬拉了灯。